有趣的病人

          在踏上法兰西国土的第三十七个月，我一百万分意外地考取了卫生部的临床医生资格，作为口腔颌面外科医生，为政府医院和卫生部的医药管理局服务了几年之后，我决定辞去所有的职务，找地方开自己的诊所.经过一些朋友和医学会顾问的推荐，我决定买下位于莱茵河畔美丽的古城斯特拉斯堡的一个白人中产阶级和部分老世家的住宅区的牙科诊所. 这个诊所有六十多年的历史，经历了三位大夫主持，住这城区的老居民对这诊所很熟悉，包括我们的市长和市政府的一些成员，祖上几代人都在这诊所看病. 诊所突然变成一个亚洲人来主持，对他们来说，是否能接受，我心中没数. 倒是牙医学会的主席和几位顾问都对我很有信心，告诉我肯定会被大多数人接受的. 就这样，我怀着不是很肯定的心情接上了这个诊所的接力棒.

        第一个礼拜对我来说是个严峻考验，我不知道病人会给我什么意外. 要知道法兰西民族是个文化渊源深远的民族，稍有文化的人都用古希腊文化水准来衡量一个人的文化教养，尤其是对医生，这方面的要求更高，这一点我在医学院旁听人文科学课程时就反复听老师说过.

         好在开头两天很顺利，第三天来了一位五十多岁的男病人，一坐到我对面，我问他是例行检查呢还是有特殊问题需要解决，他慢吞吞地说： 我的嘴里有一个很严重的humeur. 我一听心里发毛，没反应过来他到底想说什么，我的助手也面呈菜色，我们俩面面相觑，这人讲什么话！我只能问他疼吗，他说痛得很！我让他坐上治疗台，让他张开嘴巴，问那里有问题，我没重复他的"humeur" 一词，他说您看就知道了，很严重的humeur. 我把口腔检查一遍，明白了他在说什么，坐回办公桌旁，也慢吞吞地对他说：亲爱的先生，这个humeur是盖伦时期的语言，我们是不是用我们这个年代的语言好些? 公元1-2百年我们医学的耶稣盖伦先生的humeur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脓肿或化脓性感染！那个时候，盖论把脓肿解析成是humeur局部受阻而成，今天我们都发展到分子生物学水平的年代了，总不能还用这语言吧！您嘴里的那个humeur 今天学医的人都称它为“牙周脓肿”！我故意把"HUMEUR"一词说得很重.

         他哈哈大笑，笑声震动整个诊所：好样的！不愧是DOCTEUR！我就是想一个讲话还带着外国口音的医生，放着亚洲人集中的地方不去，居然有这胆量到我们这个区来主持一个诊所，必是个不简单的人，果然果然！

       我也不甘示弱，半认真办开玩笑地回答：这还用说，没有两下子，敢到您的口里拔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