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拉里是我的老同事,拉美血统,在美国出生长大,热情,有爱心,虔诚的基督徒。这差不多是我以前对她所有的了解,尽管我认识她已经有好多年了。唯一较深入的交往,是有一次,她想把她的一条狗卖给我,因为要价太高没能成交。从此,我对她多了解了一点,就是她除了本职工作,还兼职养狗卖钱。
现在我们则已经是无话不谈的密友,虽然不在同一个部门,但是每天都在早晨喝咖啡的时间,说说各自生活中的烦恼和趣事。周末还会约在一起,喝着啤酒泡着温泉浴,看孩子们在树丛里奔跑追逐。我们今天的友情,起源于孩子――我们两人都是全职工作的几个孩子的妈妈。所不同的是,她的孩子都是领养的。
四年前,我们还没什么深交的时候,“无名的肚子里揣了一对双胞胎”的消息在公司不胫而走,大家自然是恭贺一番。有一天,在电梯间碰到希拉里,她先是说恭喜,后又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凑近我,问我已经有了一个女儿,再生两个,会不会负担过重?接着,她满脸笑意,话题一转,说她已经在网上登了记,准备领养个孩子。“你要是觉得自己孩子太多了,我可以领养一两个。” 听到这话,我大惊失色,拿不准她是在开一个很夸张的玩笑,还是提一个很大胆的建议。赶紧笑笑,一头扎进电梯溜了。
怀孕和工作,很快就将这件小事从我的脑袋里挤走了。生完孩子,回到公司,又在电梯间见到希拉里,她向我道喜,同时兴奋地告诉我,她领养到了一个婴孩,比我的儿子小半个月。我这才想起当初她向我要孩子的事,心里暗喜:这下儿好了,没人惦记着我儿子了。
这个被领养的女孩名叫朱丽叶。
由于有年龄相仿的孩子,我同希拉里很快便成了朋友,并逐渐知道了她的一些背景:她虽然自己无法生孩子,但是非常喜爱孩子,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群小孩。而她的先生不喜欢小孩,不仅不愿意陪她接受不孕不育的治疗,也不支持她领养,更在她身体和精神状况都不好的时候离弃了她。难得希拉里不是那种自怨自艾的人。她重新开始生活,努力工作,买了房子,逐渐稳定下来。于是她开始跟county和中介机构取得联系,着手领养孩子。
自从有了朱丽叶,希拉里立刻从一个没有生气的中年妇人,变成了一位整天笑容满面的美丽女子。从她那里,我看到了人类一代又一代生殖繁衍之外的需求 - 那种需要有后代并且爱他们的本能,那种可以将一个人最纯全善良的色彩都泼洒出来的养育的本能。
当我们交流生活的点滴,包括孩子吃辅食了,长第一颗牙了,会爬了,认人了,我们的孩子也在健康成长,一天比一天更加可爱。希拉里的骄傲溢于言表,我为她的骄傲而开心,因为她理应如此。她由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阿姨,变成小宝贝最信赖最亲近的妈妈,其中的艰难比一般初为人母的都要多。记得有一次,希拉里告诉我,医生说孩子的头比正常的婴儿稍大一些,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问题。这件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令她特别紧张,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孩子的家族史,只略微晓得孩子的妈妈有精神问题,她为此担心,这中间会不会搀杂什么遗传和先天的病症。
这就是最初希拉里的心理:她非常爱这个进入自己生活的陌生孩子,但也很自然地,时常想到,这个孩子不是亲生的,她身上带着的是她亲生父母的痕迹,甚至疾病。
但是,希拉里最终成功地走过了这个阶段。至于说她究竟如何走过这个阶段的,还请您继续听我讲完这个故事,到时候您自然会明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