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随影子（六十四）

“你们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吃饭！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没动身，太阳都当顶了！天又热，煮好了的饭菜热了不好看不热又变冷了，让人伸着脖子出出进进地等！要不去就趁早捎个信去，省得那边忙里忙外地没个着落！”

祖母拄着竹拐出现在晒场上，一会儿向着涧里一会儿向着屋里念叨，一边用力甩开平搀着她的胳膊的手，用竹拐在地上笃笃地点着。

“这一大家人没一个肯为我这把老骨头想想，都只说自己的理！这好歹我还有一口气，你们都不把唯一的姊妹当个人，我要是哪天甩手走了，你们眼里那还有个姊妹还有个姑姑！请你们去吃饭，早饭要盼到晚都不见几个人，你不去他不去推三让四地！可怜我这女儿没个姐姐妹妹的，落了单！”

说着把竹拐放到左手里去掏手帕，身子一歪，平在旁边赶紧扶住。祖母擦了眼睛擤了鼻子，右手拿过竹拐，用力把平的手甩掉。平憋红着脸站在旁边，张着两只手，随时要去扶祖母。

“什么表姊妹不能成家！这乡里村里要多少，人家还不都过得好好的，怎么就我家不行！”

看看走上前来伸手扶住自己的母亲和围观的大大小小一群孩子，祖母顺着母亲往屋里走去。丽和二姐跟在后面，回头对平苦着脸笑了笑。

“姣唉，你说我又不是恶意，一个是自己的孙女，一个是外甥，难道我要害了哪个！我只说两个人合适，姊妹开亲知根知底的有个照应，也是为着大家好。你说，将来就算别人都不来往了，至少你们两家丢不下。”

祖母挣扎着望了望外面，莲和几个大些的孩子正从窗户里往里面看。祖母又大声嚷起来：还不快去叫你娘他们准备了赶紧上路，都什么时候了！又不是去吃晚饭！

外面的几个人四散了开去。父亲挑着簸箕从地里回来，看到祖母喊了一声：娘你怎么摸着过来了，不是说这两天不好？

祖母接过话去：有你们这些人我哪里躺得踏实！

说着一口一口地喝茶，不时咳嗽几声。

父亲和母亲商量着把东西准备了，也去催大家尽快动身。平低着头坐在床边翻看丽的课本。

听着平房间里母亲和杏的声音大了，父亲走过去。不一会儿，父亲拽着杏的胳膊出来，杏不住地挣扎，头发乱了，寻常穿的衣服被撕扯得缠在身上。

平抢过去：杏不愿意去就算了吧，我们自己去吃中秋节的饭也一样。回头跟姑姑他们也明说了。

父亲胀红着脸，脖子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张了几次嘴巴说不出话。这时，杏用力甩掉了父亲的手要往屋里跑，父亲追上去，对着杏的脸噼啪扇了两下，吼道：今天我倒要看看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没有天王爷老子了，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都是平时把你们惯的，别人只以为我不会管教呢！看是你犟还是我犟！”

父亲从后面钳锁住了杏的两只手，推着往前走去。从屋前屋后聚拢来的叔叔婶婶赶紧跟着上路，一群高高矮矮的小孩蹦蹦跳跳地或前或后在队列里跑着赶着。

母亲望了望队伍，招呼几个堂兄帮着把回礼的东西拿着。回头看了看平：你也去吧？

平沉沉地呼出一口气：也去吧。下午我从姑姑家直接回去了。

祖母望着一长串的人群，对母亲说：把杏的衣服带上，路上让她换了吧。这孩子恨我呢，以前常常来看我和我说话的，打那以后看到我就躲着。唉。

母亲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看看丽，清和二姐，说：你们同你哥哥一起去吧，不早了。

母亲到里屋嘱咐爷爷：饭菜都热好了焐在锅里，这就到吃午饭的时间了。趁热吃了吧。

祖父大声应了一声。母亲同着几个人一起送祖母回去，然后去赶前面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