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初夏，波士顿海钓

如果那年冬天我没有遇见那双父子，就不会有这次海钓故事了。父亲是国内大学的教授，到哈佛做访问学者，儿子就跟着来了，因为年满二十一岁，就有了工作许可，所以也在哈佛的一个实验室里打工。我们碰巧做了一阵邻居，跟他们玩得很好，甚至整晚泡在他们实验室里看他们做实验。 冬天和春天悄悄地就过去了，很快就到了初夏。季节提示话题，有一天就聊到了海钓。那俩父子说，他们前一个夏天跟着一对印尼华侨老夫妇（在美国可以碰到很多东南亚的移民，仔细了解，会发现，很多其实都是那里的华侨，这些华侨移民美国之后会以华人的身份认同聚合在一起）在海里钓了很多鱼，那对老夫妇家里有专门的冻鱼的冰柜，一个夏天钓的鱼可以吃上半年。我一听海钓就来劲了，就说要跟着去玩几次。他们说五到六月之间，这时节还太早，要到盛夏才容易钓着鱼。但是，看我兴趣浓厚，答应跟那对老夫妇商量，尽快带我去海钓。 一周后计划开始实施，老夫妇准备了钓竿和鱼饵。为钓普通的鱼准备的是几磅鲜鱿鱼，为钓墨鱼准备的是特别的塑料制作的会闪光的假鱼，讲究不少，代价挺大。然后就驾车到海边，车子直接开到一个向海面突出的钢精混凝平台，是那种为了建筑灯塔而建筑的，边缘有栅栏。我们到了之后，那位老太就开着车子到附近购物去了，所有的男人留下来布钓。其实布钓很简单，把鱼饵挂在钓钩上，然后把钓钩撒向大海，之后把钓竿系在栅栏上就完事了。剩下的事情就是看着海面上的动静，只要钓竿抖动，就往回收线。 动作简单，等待却很很艰难。波士顿的天气特别凉，五月份的海边依然春寒料峭，寒风凛冽。因为有前辈的经验，我是穿着羽绒服去的，其实还不止，我把冬天能同时穿上御寒的衣服全穿上了。但其实，根本扛不住长时间的海风的侵袭，半个小时之后就抖抖索索，甚至语无伦次起来。也就这时，鱼儿开始咬钩了，我兴致勃勃地拿起钓竿收线，一会就把鱼拉起来了。但是仔细看过那条鱼之后就泄气了。个头挺大，鱼身呈三角形，身体薄得跟纸一样，背面粗糙，腹部光滑，两颗眼睛并排长在背上。他们把它叫做cat fish，却不是超市里面卖的那种cat fish，眼前这种鱼根本不能吃。不是不能食用，是因为身上没有肉。当时周围有一些老外钓鱼，也拖上了cat fish，或者说除了cat fish，在场的人没有钓到任何别的鱼。老外钓上cat fish之后，迅速就把钩子取下来，在第一时间把那鱼给扔到海里去了，那种环保意识真的很感动人。除了第一只鱼我端详了一阵，之后钓上cat fish也很快就扔回大海了。 隆重准备的海钓只维持了两个小时，我们就收场了。原因有两个，海边太冷了，我们开始有不适的反应了；这种时节看来除了cat fish是钓不着别的鱼了。那天在我的手上钓着又放生的cat fish就有五六只，其中还有二次被钓上来的傻瓜。我没有想到第一次海钓是如此兴味索然。时间到了，我们收好了渔具往回撤。在等那老太折返的时间里，看到有个南美人提着一桶海鱼在那叫卖。那人一早乘坐小艇出海，到下午时分已经心满意足地回返了。猜他钓鱼肯定很轻松，那桶在市场上大概值得100块钱的海鱼，只叫价二十快。老头觉得上算，就整桶买下来了。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见过刚刚钓上来的依然活着的海鱼，我敢说很多人没有见过，见过的充其量是超市里用冰块镇住的那种。新鲜的海鱼是白里微黄的，鱼的肉质极富有弹性和韧性，真的是美味珍品。 在回去的路上，老头故意不告诉老太鱼是买的，老太直夸老头能干。快到目的地了，才说出真相，弄得老太太为自己的当众夸奖很不好意思。但是老太很爽快地就答应了老头的提议，把那些鱼给我们分了，那是我吃过的最新鲜的一次海鱼。这次海钓的微小成果，却让我付出了巨大代价，因为海风侵袭，我足足感冒了半个月，那是我在美国唯一一次认真的感冒，也是时间最长的一次感冒。 之后不久我离开了波士顿，我也再没有海钓过。当我写这篇文字的时候，思绪重新回到那里。人生的篇章一页一页地翻过，诸如海钓这样的故事肯定不是重要篇章，却构成一些重要篇章或者篇章转换的提示信号，犹如页码，犹如脚注，诸如此类，可以帮助你迅速查找已经淡忘的情节。 ×××××××××附记×××××××× 往前翻我个人的生活历史，关于钓鱼的记载实在很少，总共有几次。少年的时候，跟同学到池塘钓过鱼，与其说我去钓鱼，不如说我去看人钓鱼。其实都是那个同学的哥哥很能钓鱼，我们在边上陪着看着，末了他会把钓来的小鱼分给我们，拿回家养着。那时候养鱼不是现在这样的条件，鱼养不了几天就得死，所以过了几天又得去钓一趟。记得那年夏天去过几回池塘，之后，我跟那个同学不再住在一块，就再没有钓过鱼了。 等我再次垂钓，是2001年了。那年我回国，在上海呆了好一阵。一次在餐馆吃饭，发现餐馆提供钓虾项目：一个小时付30来块钱，钓到多少虾都算你的，餐馆负责给你烹饪。我知道自己的钓术肯定不行，所以先付了一个小时的费用。事实如我预料，虾子比鱼儿也不知道狡猾多少倍，一个小时之后，我们的记录是零，只好立即收兵，另外花钱点了几盘虾子，吃虾子不吐虾壳，以解心头之恨。 接下来的钓鱼篇章就是这次海钓了，真的可以算是我钓鱼历史上最恢宏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