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处女的坟地(29)

(二十九)当我在楚如梦的面前赤裸着身体穿衣服的时候,我忽然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羞耻,我感觉到我是个受害者,我是个被她诱惑和强奸了的男人。虽然我以前是爱她的,但是我们的爱早已经荡然无存,尤其是此刻,她的这种行为把我对她的幻想和期望击得粉碎,甚至是把我对生活残存的梦想与希望都击得粉碎一样,我感觉这个世界不仅只有熊家嘴是堕落肮脏的,而且整个世界都是堕落肮脏的,甚至整个世界都没有一个干净的地方…….楚如梦像一条吐着信子的蛇样盘踞在床上,惊恐而又得意地看着我因为愤怒而颤抖地穿着衣服,她不知廉耻地笑着说:情人还是老的好,这个世界上还是只有跟你在一起的夜生活才是最完美的,可惜我现在知道得已经太晚了,我已经回不到我从前的生活中去,再也没有机会回到你的身边了……..我穿好衣服以后,就像在梦中所遇见的情景一样落荒而逃,我把房间的门猛地打开而又狠狠地摔上,我有种想哭的冲动,可是从我的身后却传来:你以后想我时就给我打电话…….我不知道我这是一夜情,还是嫖娼,只是感觉我所有的坚持都早已经溃败,我也早已经由一个自命清高的谦谦君子堕落成一个食色成性的无赖,我像那些所有第一次经历一夜情或者嫖娼的男人一样,自责,困惑……..我从圣宝凤那里回到熊家嘴以后,一直感觉都不爽,总感觉到自己已经被污染了一样,总感觉到自己跟这条街一样没有什么区别。我心情变得很郁闷,我只有借酒消愁。可是,阿毛那小子却神秘兮兮地跟我说:可可好像怀孕了,我该怎么办?我说:要么生下来,要么去堕胎!阿毛便说:生下来肯定不可能啊,我俩都是个孩子,我们都还没长大呢,怎么就能生孩子呢?如果生下来那我这一生岂不就像一个永远都无法穿头的脓包一样吗?况且可可还要读书呢,我们俩将来能不能结合都是个未知数呢!堕胎去,只有堕胎去!我笑了,说:堕胎,你以为像你蹲厕所那样啊?女人堕胎可是件痛苦的事情!你可怪我没提醒你:女人堕胎次数多了以后子宫穿孔就不能怀孕了,你以后可得注意!阿毛辩驳道:那些报纸、电台上不都说无痛梦幻人流吗?哪像你说的那么恐怖?我笑着说:不信你亲自到手术室去看看,你看那些堕胎的女人痛苦不痛苦!阿毛说:那吓死人的,我才不去看!我说:现在知道害怕了吧?当初怎么就没想到采取避孕措施呢?安全套,避孕药都可以解除这些后顾之忧啊!现在知道一失足成千古恨了吧?说你是爱情少年犯,你还不承认!阿毛被我说得哑口无言,只好闷闷不乐的去忙自己的事情!我也很不开心起来,因为我感觉这个世界又多了一份罪恶,因为在我看来,堕胎既是在谋杀生命,也是在残害妇女!我憎恨堕胎,我憎恨那些给女人下种却又让女人独自承担后果的男人……..后来,阿毛向我请假说带可可去堕胎,然后还要在家照顾她一些日子。我同意了,索性就将琴行关了几天。精神不好,心情不好,生意怎么会好呢?阿毛带可可堕胎回来后,我买了些补品和水果去看望可可,可可躺在床上,脸惨白得如同一张纸样,紧戚着眉头,不知道是疼痛还是不好意思。我感觉她一下子好像苍老了很多,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那种青春的神采,已经不能给人那种前卫的精神的感觉了,我的心一阵阵地疼,我真的想扇阿毛几个耳光,可是又转念一想,这是可可自找的痛苦,我何必为此耿耿于怀呢?我当初感觉他们的炮楼还像个人住的地方,可现在我忽然感觉到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这分明是埋葬死人的地方,到处透着阴森,杀气……..于是我起身告辞,叮嘱可可好好养病,让阿毛好好照顾好可可!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可是走出他们的炮楼后,我怎么也无法忘记可可那惨白的脸,那种惨白就像盖在死人身上的白布一样,让人很难从记忆中抹去。我总是把可可的那张脸跟她以前那张脸进行比较:以前可可那张脸上透出青春,阳光,饱满,红润的感觉,可是现在她的脸上却是苍白,而且泛出微微的蜡黄……我一想到可可心里就很难过,我不知道女孩子是不是都要经历这种磨难才能蜕变成女人,是不是非要经历堕胎这种肮脏而又痛苦的事情才能成长?我甚至在睡梦中看到被他们堕出的那个未孕育成型的婴儿,它在那里微笑,像招手,又像是那里哭泣,像是在控诉这个世界的遗弃,这个世界的肮脏,这个世界的罪恶……我甚至感觉到:飘荡在熊家嘴这条街上的浓烈的刺鼻的臭味就是那些堕胎未孕育成型的婴儿因腐烂而发出的腐臭,我一闻到那股臭味就自然想到了可可,就自然想到了跟可可一样的那些女孩子…….大约一个星期以后,阿毛又回到琴行上班了,我问可可恢复地怎么样了,他说她已经基本恢复健康,她已经开始上课了!可是也许阿毛永远都不知道堕胎这种事情对女人的伤害有多大,有多深,我看着阿毛像没发生过什么事情一样的表情,我就像扇他耳光,就想吼他,就想找个武汉的泼妇来用武汉最原始的恶骂来骂他,来扁他,可是我又转念一想:我也是个男人,如果我当初像阿毛一样犯了错误,那么我是不是也要受到这种待遇呢?我无法回答自己!但是,我却无法拒绝我无论怎么看阿毛都觉得看阿毛不顺眼的心里仇恨,我无法拒绝我内心的难过与痛楚,我不仅为那些像可可一样堕胎的女孩子而难过,也为我自己受了楚如梦的诱惑而难过,我每天都被这种痛苦所纠缠着,我简直无法自拔,但是我只有将这一切都归咎于熊家嘴这条街,我只有将这一切都归咎于这个社会…….这个时候,我只有想到沧海一秀的觉醒,想到琪琪的纯真,我才有些许的安慰,我才能找到一丝平静。但是,每当我看到熊家嘴这条街上的那些来来往往的学生情侣时,我的眼里充满了愤怒,我好想对着他们大喊:你们知道什么叫爱情?你们知道什么叫幸福吗?可是我当我冷静下来一想,我又问我自己:你知道吗?我却又无法回答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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