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信服生命的每一种形式都是独特的,不管它对人类的价值如何,应当受到尊重。为使生命的每种形式得到这种尊重,我们人类的行为必须受到道德准则的支配。
-----世界自然宪章
在永定河蜿蜒的古河道上,有一片草木葱茏的万亩林区,宛如一块翠绿的宝石,镶嵌在京郊大地上。在这片绿海的中心,有一处别具风格的院落。院墙画满了各种动物的壁画,形态栩栩如生,大门是由一块巨岩雕刻而成的两头鼻子挽鼻子的大象。穿过岩洞,眼前豁然开朗,毫无雕饰的自然风光展现在眼前。这就是位于北京大兴县境内的北京濒危动物驯养繁殖中心。
1987年,这个中心迎来了第一批国宝,中国特有的高山灵长类珍稀动物金丝猴。从此,四十余种,一千多只国家级甚至世界级的濒危动物有了新的家园,其中金丝猴,绿尾虹雉,褐马鸡等动物的繁殖已经成为世界上最大的人工繁殖种群。
根据动物的种类和生活习性差异,中心建立了中华雉鸡园,羚羊山地生态区,金丝猴家族式景区和散放区,雪豹园,天鹅湖,狐猴岛等湿地生态区,猕猴山地投喂区,乌苏里貉投喂区,森林有蹄类生态区,澳洲鸵鸟区,另外,这里还建立了灭绝动物墓区。
濒危动物中心改变了动物园的传统圈养方式,通过壕沟,树篱,水塘等天然的屏障隔离动物与人,给动物们尽量大的活动空间。采取自然的喂养,隐蔽的环境等散养和混养动物。
这里松柏长青,杨柳依依,一条曲曲折折的小路通向森林深处。在园门口的牌子上写着这样的一句话,“请您不要走下甬道,为动物们保留一片净土。”相信看到这句话的人,都会和当年的我一样,内心一动,充满警示。
处处为动物的生存着想,是这个中心的最大特色。为了防止参观游览对动物的不良影响,中心规定了野餐范围,自带餐具,垃圾投放点,尤其专门规划了游览路线,并声明请参观者“只准留下脚印,只准带走照片。”
在几十位充满爱心和责任感的科研与工作人员的努力下,这里的动物和人建立起自然和谐的亲密关系。其中不少动物曾经是遭受捕杀并且受过伤害的“落难者”,经过精心的保护和心理交流,它们渐渐消除了恐惧心理,慢慢开始接近和喜欢与人接触。
濒危动物中心的动物明星是斯蒂文---号称“雪域之王”的雪豹,它曾经有一番非同寻常的经历。它的老家在西藏海拔3000多米的雪山上,刚刚出生不久,偷猎者便捕杀了它的母亲,并将它和母亲的毛皮一同拿到市场上出售。
到西藏旅行的美国人斯蒂文把它买了下来,辗转千里,才把它从西藏送到中心来。那时它就象只小花猫,只有1,8公斤重,衰弱不堪。经过细心的照顾,它迅速长到40多公斤的大雪豹了。因为从小便被人抱在怀里,用奶瓶喂养大,斯蒂文认人为母,喜欢和人一起玩耍,特别喜欢和人玩捉迷藏的游戏。
我第一次去采访的时候,看它在自己的大圈子里东奔西跑,跟它打了不少招呼,逗它跳来跳去。等过一些时候,我和另一位摄影同事再去拍照片,看它的时候,半天都没找到它的踪影,还想这家伙藏到哪里去了。斯蒂文突然从旁边的石头后面跳出来,跑到我面前,乖孩子似地趴在我的脚边,让我抚摸它的背。原来它早就看见我来了,故意和我玩游戏呢。
它小的时候,很爱缠人,谁要是离开,它就抱住人家的腿不放。现在它长得太大太雄壮了,不得不把它的活动范围限定起来,并轻易不准它和驯养员以外的人太亲近。不是怕它有意伤人,而是担心它的力气太猛,开个小玩笑人也受不了。
出国前我又去看过它一次,后来在德国也不时想起来。但后来一个老同事告诉我,斯蒂文的眼睛瞎了,到2000年9月12日,它离开了这个世界。
健康而生机焕发,是中心内所有动物的特点。这一切都得益于中心工作人员的保护动物及其生存环境的理念。
在完成对野生动物的救护,科研,繁育等任务后,他们时刻不忘开展动物保护的公众教育。除了介绍动物种类和习性外,更通过讲述每种动物的身世和救护过程,阐明拯救野生动物的重要性,唤起人们,特别是青少年的自然保护意识。
“使濒危动物不再濒危”,是他们的责任和理想,这种深深的使命感无时不在感染着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
1987年到1998年期间,担任该中心动物保护科教基地主任的郭耕也是个传奇人物,在我和他交谈的时候,他总是不无遗憾地反复强调,中心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动物园。
传统的动物园首先为人类开辟的功能是娱乐,是人对自然的胜利,是所谓的征服自然的结果,可以说是笼舍式的动物监狱。而在大自然中,人与动物处于平等的同一环境内,应该是和谐共处,共容共存。
中心所提供的动物旅游,实际上应该是一种文化旅行,让游客在参观游览的过程中,学习到动物学和生态学的自然保护基本知识。“如果一定要说这里是动物园的话,”郭耕说,“中心可以说是野生动物园(SAFARI)。”
就自然保护的两种措施而言,就地保护(Insitu conservation)是以建立野生动植物自然保护区方式的主要措施。而迁地保护(Exsitu conservation)是将濒危物种迁出到另一个保护地的人工的辅助性抢救。
迁地保护是本世纪动物园的一个发展趋势,而北京濒危动物驯养繁殖中心是国内最综合,种类和数量最多的一个迁地保护区。
当我问到为什么要在园中设立一块灭绝动物墓地时,郭耕说:“这里的每一个碑都时为一个灭绝的物种而立。人类只为其个体立碑,而我们为一个物种---这个物种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个体存活下来。”
一块白色的围栏内,碧草丛生,在灭绝物种纪念碑前,几十块墓碑悄然而立,静静地诉说着每一种动物的灭绝情况。每一块墓碑,都是一颗永远凝固的眼泪。每一句碑铭,都是一声无言的呐喊。
在永远不能再生的物种中,有60%是在上个世纪消失的,为此,人类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在无数苍生中,人类只是其中的一个。面对越来越脆弱的生态机制,我们必须重新审视自身的价值以及自然世界的价值。
正如哈佛大学的E.O.WILSON先生说:“90年代不断发展的,需要千百万年才能得以修正的过程,是由于自然生态环境的破坏造成的遗传与物种多样性的丧失。这是一件令我们的后代最不能饶恕的蠢事。”
尊重生命,毫无私心地关怀和爱护每一个物种,无论它们强大还是弱小。
“为使濒危物种转危为安,为使地球生境春意盎然,为了人与自然的永久和睦,为了已有的不再失去,消逝的美景再现,我们---作为自然保护的使者,将用我们的力量,才智和爱心,还河流以清澈,还山川以绿色,还大地以生机,还天空以蔚蓝。”
这是濒危动物保护中心的誓词,也是我们对未来的期望和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