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独行
周宁走了之后, 盈盈才开始明白一个人在国外的生活究竟意味着什么. 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经过, 却没有一个人和她有任何关系. “不要再哭了” 她对自己说,”就算哭死在这里也没人在乎.”
家里没有电视也不能上网, 她每日呆在机房里, 收到朋友的EAMIL一概不回, 只是在”亦凡”, “书路”上看小说; 也不做饭, 从超市里买了一堆廉价的蛋糕, 饼干, 巧克力, 饿了就吃点儿.
唯一不得不干的就是周末去赌场打扫卫生. 周六, 周日, 早晨七点到十点, 每小时6欧元. (注: 1999年, 欧元尚未开始流通. 这里为了方便起见, 一律用欧元作单位.)
赌场在郊外, 盈盈五点钟起床, 拿着汽车路线图和王姐画的一张草图就出发了.
天光未亮, 星星高远, 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 盈盈想起大学的时候和周宁去看通宵电影, 早晨走回宿舍, 也是这种感觉. 周围静悄悄的, 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新鲜清冷的空气, 吸一口, 让人微微颤栗. 只是现在, 两个人变成了一个人, 故乡换作他乡.
公共汽车是奔驰的, 盈盈又开始感到恶心, 好在中间要转一次车, 还能下来换口气. 坐了一个小时的车, 又走了十分钟, 盈盈终于到了赌场.
盈盈对赌场的印象全部来自电影, 美国片和香港片, 豪华的店堂, 穿制服的发牌员, 来往宾客带着满箱的现金. 眼前的赌场显然和这些有很大区别, 二三百平米的大厅, 摆放着各种花花绿绿的机器, 一个保安, 一个负责倒酒水的侍者. 有三五个人还在赌, 个个面色疲惫, 看来是在这里呆了一夜.
盈盈的工作有三项: 吸地, 擦赌博的机器, 打扫厕所. 那个侍者带着她在赌场里转了一圈, 又指给她放着各种打扫的工具的房间, 就回吧台坐着了. 这个活儿其实并不重, 赌场四处很干净, 那些赌具也不脏, 只是有些手印. 有的桌子上的烟灰缸满是烟蒂, 看来是比较受欢迎的位置.
盈盈的心情不错, 好象这样的工作已经做了很久, 即使打扫厕所也没有使她感到不快. 三个小时很快过去, 她对自己的心态和劳动成果都很满意.
出了赌场, 天已经全亮了, 盈盈才发现赌场真的可以使人忘记时间, 昼夜不分.
盈盈带上耳机, 一边听音乐, 一边向车站走去. 周围零星散落着一些小楼, 街道上并没有什么人. 随身听里放着许冠杰的歌, 听着听着, 她就开始哭了. 一首很普通的歌, 突然让她觉得自己还是很小的孩子, 走丢了, 找不到父母, 那么无助. 眼泪不是流出来, 而是喷出来, 她坐在一家的院墙边, 怎么也想不明白, 怎么就一个人在荷兰了呢, 怎么就变成打扫厕所的呢. 二十五岁, 怎么就结了婚又离了呢. 她双手捂着脸, 痛哭流涕.
过了一会儿, 有一个小孩探头出来, 又过了片刻, 那个孩子和一位老人走了出来.
老者态度和蔼地问:” 有什么问题吗? 要不要叫警察?”
盈盈才意识到坐在别人家门口大哭好象不太正常, 她站起身, 哽咽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