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的文革他妈的文革

一个每时每刻都有方向又总是迷失的人,一个深知自己又总是不知自己是谁的人,一个总是被爱充满但又不知如何释放的人。我是一个漂浮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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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妈的文革

——新狂人日记

亦风

这年寒假,访问故友,偶遇一人,说不清男女,或曰此君乃二尾子。但见此君蓬头垢面,籍贯不详,年龄模糊,装束亦古亦今,且满身披挂,甚为怪异。故友曰:此乃一八竿子打不着之亲戚,每日来访,口中常念念有词:“他妈的文革那会儿······”然后就咕咕囔囔听不清楚了。因向来喜欢研究人的心理,好奇打问。故友捧来一本日记,告诉是二尾子君的,嘱我尽快看,人家已经发表,书正上市。于是秉烛彻夜,天明方才读完,然而终究却没能大懂。匆忙摘录几篇,与诸位共同研究。因涉及隐私,故特隐去其中诸真实姓名,并隐去日期。

特别备注:如若某君对号入座,诉我侵犯版权,起诉时务必加上《人家指南》报社。

日记摘抄如下。

今天很好,清早出门赶路,我超速,另一辆车也超速,警察一琢磨,闪着灯去追那哥们儿了!我那个乐呀!要不今天早晨就觉得太阳分外红呢。

太阳高,日头正,红旗满天风雷行。

虽然已经是三十多年过去了,但三十年前的五洲震荡风雷激,犹在眼前,真正是亦真亦幻难取舍呀!大批判,大字报,大串联,大革命,激情澎湃,热血沸腾。那时候真来劲儿,风华正茂,意气风发,斗志昂扬,战天斗地,造反有理,就是一个字:爽!

昨天有一招待会,我们家倾巢而出,吃了个肚儿圆,连明天的三顿也吃了,临了还偷着带出一条鱼来!有人说今非昔比,谁说的?他妈的王八蛋!只能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天更比一天强,历史的车轮不可阻挡,坚决不可阻挡!谁要是想阻止历史的进步,那纯粹是螳螂挡路、蚍蜉撼树,痴心妄想!我们一千个不答应,一万个不答应!彻底否定文化大革命?做梦!文革结束了?放屁!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人在阵地在,只要我活着,就要战斗到最后一口气。再听谁这么说,抽他丫儿的!用皮带,沾点水,啪啪!过瘾!想着那声音,我就想跳忠字舞。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嗨!就——是好!就是好呀就是好,就是好!

今天是周五,我惦记着吃螃蟹,想纠集几个人一起去嘎瓦斯顿岛。他妈的张三居然不同意到嘎瓦斯顿岛抓螃蟹!丫儿说这个月螃蟹肉不满,天儿冷。老子就是要这个月抓螃蟹,满不满的,老子要抓,你他妈敢说不抓?本来有人跟我去,叫他这么一说,人家都不去了,说要再等半个月。好好的事儿,叫丫一张乌鸦嘴搅黄了。

行,小子!看大爷怎么收拾你!要文斗不要武斗,咱受过教育了,现代文明了,咱来高科技,来文斗——打电话!先给 FBI 一电话,就说你他妈的是中共间谍,中国那“神六”上天,纯粹是张三偷了 NASA 的情报,有年月日,有地点人物,还有具体情节,就打俩电话,一个男声,一个女声,不怕他不信。这事儿根本不用找别人,忘了大爷是二尾子?跟我对着来,找死!也不看看老娘是谁!文革那会儿,他妈的不这么费劲······

天上一片星,地上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我把冤申,万恶的旧社会,咱穷人的血泪仇······

哈哈!快活快活!今天看到张三,灰头土脸,说是有人上门儿啦!傻了吧?早知道今天,您何必当初呢?多大个事儿,听爷的不就完了!晚喽!后悔去吧!

晚上小酒盅一捏,来两二锅头!

这酒喝着喝我就来气!气闷!昨儿晚上到春晚饭馆儿吃饭,遇见个漂亮妞儿,那真是水灵!脸蛋儿漂亮不说,哎哟嘿!腰是腰,屁股是屁股,胸脯还那么一挺!看着过瘾!他妈的,大爷赏脸儿,说是跟她玩儿玩儿,丫不干!嗨!还不干!反了!老子要谁,就是谁,还他妈不干!臭丫头,给谁睡不是睡?大爷睡了你,那是看得起你!老子非的要干了你,整得你嗷嗷叫!那时候你谢大爷还来不及呢!妈的,今天不收拾老实你,你就不知道马王爷长了三只眼!我他妈叫你爬到大爷床上来,求我幸临你!

立马打电话!就告诉快嘴大刘,话到他那里,传得比光速还快。还有最恨女人漂亮的黄爱丽,一定告诉她!就说丫十岁就被强奸了,轮奸!后来还被拉到亚非拉去卖淫,啥色的男人都上过,有爱兹!还生过一怪胎,长两个半脑袋,三个半爪子,十五六条腿,哈哈,他妈的是个蜈蚣!等她没脸见人了,我再英雄救美,就这么定了!

对了,春晚饭馆那老板不能放了他!丫坏我的好事儿!本来我堵着门,那丫头也跑不出去,那老板叫她从厨房后门出去了!你说遭不遭人恨!收拾他!给质检局打电话,就说他们卖人肉包子,炒老鼠肉,有人中毒,整不死你,我白经过伟大文革的洗礼了!

听说“春晚”被报纸曝光了,嘿嘿!生意淡了,嘿嘿!那丫头片子也没敢再出现,过不了几天,那丫头不来,我就再打几个电话,一直打到她来。这就是革命的伟大成果呀!看着“晚春”老板急赤白脸地在那儿跟人解释,我那个解气呀!真叫个舒服啊!我坐在城门观山景······

世道就是这么不公平,见不得大爷舒心!这不,春晚饭馆儿大爷不去了,改喝广东早茶。早茶没喝完,事儿又找上来了!李四那个混蛋,今天上午一起喝早茶,我说昨天加州下冰雹了,丫儿硬说没下,还拿来了整个加州最近半个月的天气状况纪录。老子说下了,丫儿怎么能说没下!这混蛋得收拾!还有,加州气象局,加州电视台,都不能放过!他们他妈的为虎作伥!整,往死里整!

怎么办?文斗——打电话呀!李四这小子正谈恋爱,给他女朋友打一电话,就说丫儿以前结过婚,不仅如此,还睡过很多女人,生他妈仨孩子!孩子呢?卖回中国!对了,加一个拐卖人口罪!要证据?孩子给拐卖了,我上哪儿拿证据去?要证据您也得找公安局帮着先破了案!李四你敢去找公安局?那不是自己添堵吗!所以呀,你就洗不清喽!您就好好堵去吧,堵你个半夜心肌梗塞!

林副主席说了:谎话说一千遍就成了真理了。我不用说一千遍,三遍,准成真理!

按说李四也是咱拜把子兄弟,我在乡下刨地那会儿,李四为我老娘送的终,算一铁哥们儿吧!铁哥们儿怎么了?该收拾也得收拾。别说哥们儿了,就是我亲爹,该收拾的,我也决不手软,也不是没干过。哥们儿归哥们儿,收拾归收拾,两码事儿!收拾了一个李四,千万个李四趴下了,这叫杀一儆百。少一个哥们儿算个鸟事儿,就是一个哥们儿都不剩了,大爷照样活!什么哥们儿义气,唯我独尊才是硬道理,无毒不丈夫。

气象局和电视台怎么办?告他们行贿受贿!匿名检举!弄不黄你们,也叫你手忙脚乱一阵儿,谁让你丫的发那个预报!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不亡算你命大,怎么着起码我也得叫你残!

昨天看到李四,丫瘦成了干儿,面色发灰,满脸晦气。我上去拍拍丫的肩膀。长叹一声:“为伊消得人憔悴哟!”其实我心里乐得颠了馅儿啦!活该!谁叫你得罪我!得罪我者,非死即亡,这是千古真理。

今天又不顺!吃馆子吃出了气,姑奶奶改逛大街。才一上街,看到王二麻子,那么多人跟那丫打招呼,他算个什么东西!那回唱卡拉 OK ,丫嗓子比我亮,我跑了三次调儿,丫儿一次没跑!还有他老婆,敢说我穿绿裙子不好看,好,我都记着呢!

王二麻子和他老婆自然是要收拾,那些给他捧场的也跑不了!不知道大爷不高兴嘛!统计一下,那天给他鼓掌的、送饮料的,还有今天街上给他打招呼的,一个也没跑儿!全他妈的告他们偷税漏税!算一下,要打八九十个电话。打!我一人一个电话,叫你们鸡犬不宁!

最近比较闲,日子过得比较没劲。想到外面找点儿刺激吧,他妈的一时没想好是找女的还是是找男的。晚上就看金瓶梅,琢磨着西门庆不错。今天对潘金莲没兴趣。

隔壁三丫头,十八岁,听说找了个对象,过去一看,特棒的一个小伙儿,比施瓦辛格棒!不禁动了春心。看着他们眉来眼去我就腻歪!那小子还拉着三丫头的手,我的手怎么摸着也比三丫头的手舒服!

下午跟三丫头说,叫她把对象借我使使,丫不同意。我直接给那小子打电话,他妈的臭骂我一顿,说我不男不女,阴阳人!你说他们是不是不懂事?就是阴阳人才对你感兴趣呢!

不接受?行——小子,有种你挺到明天!今天晚上就给白宫发信,就说三丫头加入了黑寡妇团,那棒小子是基地组织的,计划明天早晨八点炸白宫。妈的,布什正愁找不着茬儿呢,不用我动手,布什先派人铐了你!

昨儿晚上,我熬到半宿,就等着看好戏。半夜,豁,警笛儿那么一响,呼啦啦三丫头家给围上了,好多警车不说,还有端枪的,喊话的,热闹去啦!我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哼!我得不到,你们俩谁也别想好!我那个兴奋,失眠啦!

最近屡屡不顺心,总有人惹我不高兴!要是在文革,带一伙人先抄了丫的家,满门抄斩都行,造反有理呀!美国这破地方,定他妈一大堆法律,保护人权,弄狗屁的民主,叫我满身武艺无处施展。绝对赶不上文革,那时候,毛主席他老人家还能整个阳谋什么的,全国江山一片红,杀他个天下血红,痛快!虽然后来上山下乡了,也挡不住咱继续闹革命,那时候谁敢跟咱对着干?地里不敢长资本主义的草,脑袋不敢逆着大爷的意思摇。

我太理解《芙蓉镇》里那个姓王的兄弟了,都说他疯了,我看他很正常,成天敲着锣满大街喊“运动喽”,他那怎么是疯啊,完全是一种深情的、清醒的怀念,他说出了我的心声。我是不在芙蓉镇,要是在,我也跟他一块儿敲!美国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没劲!有机会,一定去芙蓉镇拜访王兄,陪他上街喊喊,鼓舞他的斗志。就怕现如今中国大陆也不兴这样了!你说这叫什么世道!

妈的,不叫我顺心,我也不叫你们顺心!给国务院打电话,就说美国计划明年进攻中国,以台湾为据点,去十八个航空母舰。再给赖斯打个电话,就说中国政府新研制出了专门对付美国航空母舰的卫星导弹,准确度极高,可以跟踪打击,直接打到布什的左眼仁儿上,以后谁当总统打谁的眼仁儿。叫你们两个大国打去吧!不叫我搞阳谋,大爷老娘就搞阴谋!文革过来的,这点儿事儿,小菜一碟儿!明儿一早就干!

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

外面乱了,天下大乱,大乱大治,大治大乱,乱中取胜。我就喜欢乱!全天下的人都不顺着我的意!没关系,咱有辙!我这是天翻地覆慨而康。

但是,心里还是不舒服。

你说我招谁惹谁了?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大家伙儿见了我都躲着走,我身上有大粪啊?有那么臭嘛?

外面乱不要紧,家里还是要安静,家和万事兴嘛!可是连我们家那位,也开始跟我找别扭。虽说他(她)顺着我,也成了阴阳人,可是他(她)非在我不想叫他(她)吃饭的时候,一天吃了三顿饭,我想叫他(她)拉屎的时候,偏偏只放了一个屁!你说这不是成心跟我作对是什么?

我他妈的大义灭亲,揭他(她)家的老底儿!他(她)爷爷当过汉奸,他(她)奶奶是小老婆,那他(她)爹就是小老婆养的,而且是丫头养的,因为他(她)爷爷和奶奶在八路军攻炮楼那天,在玉米地里野合,生了他(她)爹,那个小老婆奶奶,是大着肚子过门儿的。还有他(她)姥姥,被人买过三回,家里穷得就一条裤子,他(她)姥姥的爹,又是个赌棍,不卖闺女,他拿什么赌啊!连他(她)姥姥的妈都被他(她)姥姥的爹典了妻了,三年呢!他(她)姥爷也不是什么好鸟,修脚的,兼收集有钱人的屁,存着,培养嗅觉,有朝一日可以用来溜须添腚。嘿嘿,够劲儿吧?告诉你,每个人的身上都打着阶级的烙印,这样的祖宗,能生出什么好蛤蟆?叫大伙儿自己想去吧!

我得把这个写成大字报,半夜贴出去,管它美国的法律!我半夜贴,谁也抓不着!我最了解他(她),怎么编排怎么是,没个不信!叫他(她)不听话!别说他(她)了,就是亲娘老子,该反的照样反,没这点儿气概,还混什么混!没见过我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斗我爹?俩大耳光子,扇得老头立马倒地上了,回头我就把我妈押来了,追加仨耳光子,打得老太太鼻孔窜血,没几天,我就戴上红袖标了。六亲不认,就是真理。这年头儿,谁顾得上谁呀!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更没有永远的亲人,只有永远的我自己!

今天心情少有地好,我们家那位瘪了茄子,进门就哭丧着脸,说有人贴了他(她)的大字报,满城的人都在议论他(她),哭着说不想活了。我大笑三声:哈!哈!哈!

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国家人民地位高,反动派要打到,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跑了!全国人民大团结,掀起了社会主义新高潮,新高潮!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就得这么办!我一定要戒骄戒躁,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今天制定一个计划,把张三、李四、王二麻子、漂亮妞儿、春晚老板、隔壁三丫头和他的那个“施瓦辛格”,还有那些惹我不顺心的,统统都整理个名单出来,从今后,天天打电话,男声女声换着打,一定要叫所有的人都相信我的话,一定要叫他们为逆了老子的意思付出巨大代价。我要发扬愚公移山的精神,生命不息,打电话不止,而且要子子孙孙把电话打下去,一定要让我的声音飘扬在世界上空,一定要把红旗插满全球,一定要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精神,发扬光大到地球爆炸的那一天。

主席教导我们说:“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坚决反对它!”找别扭,是我的生命线,是我的人生目标,谁拦着,我就收拾他!

十一

有人说我是疯狗。我不同意。

什么叫疯狗?

首先必须是狗。显然他们犯了一个基本的动物学错误,狗是狗,人是人,根本不同科,而我不是狗,我是人。我明白他们的意思是我咬了一小撮阶级敌人,我承认我的确是咬了一小撮人,但是因为他们是阶级敌人,所以我咬了不算错。敌人的痛苦,就是我的快乐,敌人的死亡,就是我生命的延续,人生的意义就在于此,人生的乐趣也在于此。如果说只要咬人就是狗,那我就是狗了,而且是一只猎狗、狼狗。人说会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叫唤。我还真不怕人知道,我就是那既会叫唤又咬人的狗,谁不服就站出来,最近正好没人咬呢,您就是下一个目标。

其次,我不同意这个“疯”字,既然疯了,就是说神经有问题。我挺好的,脑袋没毛病,我有夫有妻,比别人都健全,要是不健全,也不能男女通吃。我当然明白,那些人的意思是说我咬人咬得比较狠,非常厉害,往死里咬。那你说我不往死里咬,还给你留个活口啊?那我还是狼狗、猎狗吗?还有人说我咬人经常为很小的事,并且逮谁咬谁,所以我看起来是疯了。我要说,在你们是很小的事,在我就是天大的事,立场不同,观点也就不同。我逮谁咬谁,我就那个德行,我向来的原则就是凡事不论大小,坚决死嗑,我不搞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我也不信奉得礼让三分,我信奉的是战无不胜的疯狗思想,我信奉胜者王侯败者寇。我生得伟大,死得光荣,生命不息,战斗不止。如果说这就叫疯的话,那我就疯了。怎么活不是活!疯着活也没什么不好,有激情啊。现在多少婚姻没有激情啊!我还属于稀罕之物。

十二

我要是说我没有痛苦,不知道有没有人信?

恨我的人一定希望我痛苦,但是他们不信我会痛苦,因为他们觉得我没有心肝。其实谁没有心肝?我五脏俱全,也五毒俱全。但是即使五毒俱全,我也还是五脏俱全。说我没有痛苦,我自己第一个不信。谁痛苦谁知道。

人是群居动物,中国人好扎堆儿,连狗也愿意找个贴心的伴儿,你说我能不愿意有很多朋友嘛!我和狗一样,也有善良的天性,耳朵灵,天资好,原来挺有人缘儿的,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了,长着长着,就成这样儿了。有人说怨社会,我自己觉得挺好,从小就在那个社会里,没觉出什么不对的,从大人到孩子,不打架干什么呀!来美国了,人家美国人说 enjoy life ,我的理解就是自己觉得怎么舒服就 enjoy 什么,我就觉得打架舒服,所以就打架咬人啊,美国不是个自由国家嘛!可是我向民主自由迈近了,大家伙儿都离我远了!连我老婆丈夫离我也远了!都说物以类聚,我那类在哪儿啊?我到底是人类,还是狗类?这事儿最折磨人!

有一天,我去跟狗聊天,人家不理我,甩给我一句话:你的心颜色不对,懒得搭理!

您说,要是连狗都不搭理我,我就只有找疯狗去了。

我还真找疯狗去了,那疯狗国务卿也甩了一句话:你的疯劲儿够了,智商不达标。说完人家扬长而去。我气得想咬它,可是我的牙又没有它的长。

今天是我最痛苦的一天。

十三

前几天心里翻江倒海,今天舒服了。死猪都不怕开水烫,况且咱是活狗呢!我怕谁!好狗不理我,疯狗不要我,我还不承认我是狗了呢。我非人非狗,啥也不是,我给自己一个名字,就叫文革。

刚才做梦,梦到我到了大泽乡,找到陈胜吴广,拉他们起义。他们一见我来,就吹起号角,那声音特别像警笛儿。我一惊,就醒了。虽然我心里有些慌,但是想想也不至于,文革那会儿,比这闹得凶,三种人不过就办办学习班,黄帅后来去日本留学了,张铁生后来还发财了呢,我估计没啥大事。

外面很热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好像有人敲门。我不怕!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这世界上有两种人会真正幸福,一种是百分之百有良心的,一种是百分之百没有良心的。我觉得我挺有良心,我对得起我自己。如果有人说我没有良心,那我就要做一个百分之百没有良心的人。

敲门声音比较大,可能是放鞭炮,快过年了。管它呢!今天十三号,开门准没好事儿。

美国鬼子“哇哩哇啦”在外面喊什么呢,老子要睡觉,老娘要做个春梦。睡觉!尿裤子了?尿裤子也睡觉,我就是要尿炕!这辈子还没泡过温泉呢。

后记:

阅读到此,不仅唏嘘感叹。日记到此为止。日后故友云:“温泉”二字刚落笔,警察涌入,均荷枪实弹。二尾子君以潺潺流水声回应之,甚为美妙,堪称古今一绝。在枪栓声中,二尾子君写下了“呢”字,并划了最后一个句号,所以那个句号就不太圆。二尾子君被警察带走了。出门的时候,有人看见他的瞳孔放大了许多,牙齿突然长了很长,龇出嘴唇,而且很怕听水的声音,连自己尿裤子的声音也怕。另有史料记载,那晚,远处有疯狗国务卿扼腕:痛失良材!

我不禁毛骨悚然,今夜竟不知读了些什么文字,恐慌中在心里安慰自己:这些文字乃是二尾子君之利齿长出之前所著。匆忙作后记,自此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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