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沉入远山,我捧著一杯热茶坐在门前檐下,看金乌西坠,等玉兔东升,想远方的你。泯一口茶,苦涩;嗅一嗅茶气,清香。这又苦又香的感觉,不就是你吗?我品味著这茶,如同品味著你;品味著你,就象品味著人生。
如果每一个人的人生都是一本书的话,人的经历就是书页,那我这本书也许很薄,而你却恰恰相反。你曾对我说过,你这本书我必须用心来读。我笑问你我的有生之年有没有希望读完?对我来说,你是一本厚重的巨著,每一页纸都饱蘸你的阅历。
人们总说,一个人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而我说,即便可以,那两次踏进去的我还会相同吗?还会有著相同的感觉,相同的容颜,和相同的爱情吗?“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物是人非,人是物非,多少是是,更多少非非,谁能说得明白?
还记得你说过的那个你小时候以盐巴作零食的故事吗?你说今天回去再偿那盐巴,却怎一个难以下咽。时过境迁,人的感觉自然不同。我却记得孩提时候想象世上爱情如蜜,前程似锦。而经历了许多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之后,才晓得了人生其实是一杯茶,你先喝的苦味,而我却先闻到的香气。
走过“山一程,水一程”,经过“风一更,雪一更”,你是否更懂得生活?
回想少年时眼高于顶,自以为有如椽之笔,未经沧桑却满腹沧桑之感,并颇自得。“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也罢,“为赋新词强说愁”也可,总是信手拈来,全不以为意。
而今历了一些挫折,长了几许寿数,反倒没了那太多的白云苍狗的人生感慨。纵能搦管作字,也淡淡如白开水,无异于焚琴煮鹤,锄兰刈蕙,让人笑煞而不自知。夜静难免扪心自问:何以入你青眼,难道不是缘分?
世间有多少人“白头如新”,又能有几个人让你“倾盖如故”?只因为知音难觅,难于沙里淘金。遇到你也许不仅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更多的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每当夜阑更深之时,辗转反侧之际,就不自禁地想你,想过去,想人生。
年少不知世事艰难,相信“人过三十天过午”,以为而立之年如果尚无建树,只有自认手无斧柯,余生就剩下衔齿戴发,浑浑噩噩,虚度春秋了。而三十之龄又这样倏忽而至,才猛省光阴流逝如斯夫。痛心疾首之余,反释然如卸重负,竟能以平常心对己,也以平常心待人。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潇洒和自矜曾是我的梦想,如今思来,全不值一莞尔。功名利禄,如过眼烟云,古人用了几千年总结了这一训诫,而芸芸众生直至今日还恍若梦中。蝇头寸名,蚁尾微利,却让人趋之若骛,勾心斗角,舌剑唇枪,口诛笔伐,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
有时候我真感谢我的父母,他们的成就让我对功名淡然--明知道无论如何努力也不能及他们的万一,又何必孜孜以求之?而他们“也无风雨也无晴”的婚姻却让我懂得什么才是更珍贵的东西。我所寻求的也许正是他们不屑的,平常人的快乐。
平常人的快乐才是真正的快乐,不为名累,不被利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怨艾怀才不遇,不自诩明珠暗投,不“先天下之忧而忧”,也不“后天下之乐而乐”。
“心底无私天地宽”,当人放下功利之心后,世界确乎豁然开朗。天高云淡,月白风清,生命在泉水里流淌,静谧而安详;快乐在生命里流淌,轻松而自在。
遇到你,我的视野刹那间又狭小起来。我的眼里,我的心里,我的灵魂深处的角角落落都是你,你就是我的世界。于是我明白我如此辛苦地墨种笔耕是为什么,为你。因为知道你在读,我才有心力去写。我的心告诉我,无论我怎样写,你都能读出那份灞桥风雪来。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我们之间那种相知的默契。
每个字从我的指间流出来,流进你的眼底,那里就是它们的归宿。我坚定了此生的意义--你。年华皱人面,相思断人肠,但只要你在想著我,我还是爱煞这杯茶。
还能对你说些什么呢,在这美好的夜晚,月朗星稀,想著你,那月便断化成你的模样。“月明千里故人来”,“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古有武氏妒花,今有我捧茶妒月,妒月并非为月之貌,只因月在天上,“年年犹得向郎圆”。而我于此,耗尽青丝红颜,却不得一觑君颜,只能以文字转递情愫。
总在问自己,是否爱情让我心胸也狭小了?“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纵然“三千宠爱集一身”的杨玉环,也难容梅妃在旁。就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帝王不是也居安思危险,“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眠”吗?是女人善妒吗?还是爱之深,妒之切?事不关心则已,关心则乱。而除了一句“原谅我”,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茶已凉,我站起身,和你告别。对月祈祷,希望这是一朵情人节的玫瑰,虽然带点刺,开放在你今晚的梦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