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信仰的最后人生

潜水队员,终究还是要露出水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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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父亲是一个没什么信仰观念的人,但他却是一个心胸开阔,喜欢接受新鲜事物的人。在我母亲还在世的日子里,他为了母亲的信仰,也会在过年过节的日子里,在家中烧香敬拜献上感恩。他的一生不管经受多少波折坎坷,他都能以一种非常平静的心态去对待一切。

        我母亲是佛教徒,她就是因为她的信仰问题,而将自己逼上了绝路。在她拥有健康的时候,她总是喜欢拿自杀来做话题,她信奉那种因果循环的说法,她总感觉自己的前生都是自杀而亡的,由此,她很相信那种宿命论。她还是一个很害怕火葬的人,在她临终前,她一再交待的心愿就是:在她死后,千万不能将她送去火葬场。为了顺利达成母亲的遗愿,亲人们在她身后,尽快的将她下葬了。

        记得母亲在过世前的半个月左右,有一天中午,我在家中陪着她,母亲忽然间很失常的说:“老闺女,快,赶快把脚砍掉,好跟我一起上天,要不,妈就看不见你了,妈不舍得丢下你啊。”看着母亲那一双失神发愣的眼睛,我由心底涌出一股寒意。看到家中的那把菜刀,我想起很久以前的往事,那时的母亲还是比较年青的。她因为失去了一个十八岁的勤劳儿子,她的神经发生了错乱,见到我们家中的亲人就要打要骂的,以至于家中的亲人都要躲着她。那时的我才刚两岁左右,母亲本来是最喜欢我、疼爱我的,就算她再怎样想要打人都好,她却不会动手打我。可有一次,她却完全忘记了我是她最心爱的小女儿。那是一天夜晚,父亲和哥姐们都被母亲打出了家门,家中仅剩下我和母亲两个人。我母亲有一点很好,她在怎样失去理智的情况下,也不会无故打骂其他人。她除了在我们家中亲人面前大吵大骂之外,还有就是对那些她非常看不顺眼的人,她才会怒骂。当她看到两岁的我,坐在火炉边取暖,她不由分说的,抓起家中的菜刀就要砍我。当时好在住我们家房子的有一个姓洪的大哥,他非常急时的出现,马上将我抱走了,才算保住了我的一条小命。那时的母亲,如果不是有良医相救,她肯定会一早失去了性命。家乡的老县城,有兄弟二人皆是中医,由于他们医术高明,人们称他们兄弟为大胡仙、二胡仙,就是他们将我母亲的神经错乱给治好了。若干年后,母亲很不幸的,又是因为爱子心切,而旧病复发。不知道为什么,家人先后三次将母亲送到神经专科医院,母亲的病不但没治好,整个人反而更加消沉、软弱。她一方面担心家中的经济问题,一方面又很为自己的病情而忧虑,她无数次的自杀行为,都被我们急时的发现,才没酿成悲剧。母亲看我日夜不停的陪着她,她竟然一意孤行的要求搬去大哥家。刚去大哥家的几天,她的确表现的很好,让我们都以为母亲换了环境就会好起来了。结果没几天,她却用我给她做的一条很精致的白腰带,结束了她的生命。。。。。。那条腰带,是母亲平时最喜欢而又引以为豪的腰带。

母亲的走,我们家犹如少了一层天,在过年过节的日子里,我们家再也没了母亲在世时的热闹欢乐盛景。

         父亲是在母亲走后的十多年后才去世的,在他临终前的那个时期,中国已经全面提倡火葬。当时,有很多人是很反感火葬的,但我父亲却非常开明的表示,他非常愿意火葬,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能够做到坦然面对生死,一点也不给孩子们留难题,也算是难得的了。在父亲生命中最后的一段时间,我三哥一家和大哥一家都陪在他的身边,将老人照顾的很好,使得老人心中很有安慰。我是在父亲去世前的几个月,回到家乡看望他老人家的。由于我的女儿太小,我们母女在看望老人之后,都大病了一场。这也是后来父亲去世,我却没法奔丧的原因。但我的父亲在临去世前的几天,他就让我感觉到了他的一切,他并不介意我的不归,他通过他的相片还会和我沟通,他让我知道,他不过是从我们亲人的眼前消失了而已。三哥后来告诉我,父亲在临终前说看到了他儿时的玩伴,喊着父亲的小名,叫他跟他们一起去玩。。。。。。老父还很生气的说,有个人穿着跟他一样的衣服,竟然想要冒充他,他才不干呢,他要跟那个冒充他的人打架去。。。。。。

我的婆婆,也就是我老公的母亲,是在九十多岁的时候去世的。她一生最喜欢烧香拜佛,每年用在烧香拜佛方面的金钱都是很多的。她是一个非常能吃苦耐劳的客家女人,她在年青的时候可是受了不少委屈和磨难的人,因为她人长的漂亮,性格又比较好强,她就比很多人都要多一些人生的磨难。我和婆婆却是非常有母女缘的人,我们在一起,完全跟亲生母女一样。也可能是我比她儿子小了很多的原因吧,她完全把我当成小孩来看待,她很喜欢跟我讲那些家族中的趣事、无聊事、还有各种样的人生道理。我们母女在一起的十多年,我永远都是她的最好听众,等她说累了,我就会给她按摩一番,还要拿她来开玩笑,骂她老人家“为老不尊,教坏子孙”,有时还会没大没小的骂她老人家是“神经病”。婆婆总是很宽容大度的,跟我犹如母女般的笑作一团,她那本来很严肃的面孔,很多时候都会被我逗的笑成了一朵花。很可惜,我那老顽童一样的婆婆,却在两年前不幸去世了。她在我们母女最后一次相聚时,就曾经很伤感的说:“我们母女以后,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见到了,如果我死了,可能你也回不来的。美国那么远,你孩子又小,你又是一个人带,还不如就留在中国,别去了。”当她说完这些话,她就跟小女孩一样,紧紧的依偎在我身边,很久都不再说话也不动。为了安慰她老人家,我当时可是非常坚定的告诉她:“我会回来的,我会为你送终的。”结果,我却没能做到我对老人的承诺。反而在老人去世的三天前,我感觉到她来到了我的身边,她那温柔而又关切的语言,让我心中感动得难以言诉。。。。。。听婆婆的养女说,婆婆在最后的日子里,还在惦记着我和女儿,她理解我们母女的一切,根本就没打算让我们担心。还好,当初我离开婆婆的时候,给她留下了一些钱,虽然她并不缺钱,但那却是我的一片心意。

我很想不明白的就是,婆婆一生都是很虔诚的佛教徒,她一生都是烧香拜佛的人,她在家中装有很大的神坛,上面供奉着观世音,还有其他的偶像,她每天早上都要烧香敬拜,过年过节的时候,更加是香火、水果不断。但在她最后的日子里,她却说看到了很多恶人在追杀她,她的养女两口也想要害她,还有外乡人想要夺取她的钱财等等,那些很不好的现象,到底为什么会发生在佛教徒身上呢?人们烧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烧香拜佛的结果,最终又让人得到了什么呢?

         我老公以前,跟我一样,也是多少有点佛教徒的意思。自从我们到了美国,被老公的姐姐带到教堂后,我是被教堂里的音乐感动了。在那里,我拥有了心灵里的宁静。老公刚开始是很反感去教堂的,他认为中国人是不应该去信什么基督耶稣的。后来,他看到他的姐姐自从做了基督徒以后,整个人改变了很多。还有教堂里的人,大家虽然互相之间都不认识,但却可以像朋友一样交谈、互相帮助,他觉得这一点的确是跟一般社会上的人不同。老公和我都有很爽快的一面,看到教堂里的人都很帮人,我们很快就也成了接受洗礼的基督徒。好在我老公做了基督徒,这在他后来有病的日子里,才会毫无畏惧的面对一切。老公在生命的最后时期,他虽然也看到了一些不可思议的画面,但他并不害怕。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浑身难受的睡不着,当我拉着他的手,为他祷告的时候,他很快就能睡着。就算他在癌细胞全身发作的时候,他的肝肿的很大,但我却从来没听老公喊过痛。老公在去世前几天的夜晚,他说有两个当地的警察到了我们家。第二天,他就陷入了完全的昏迷状态,到他走的时候,他的脸安详的竟然犹如儿童一般娇嫩、白中透粉。。。。。。。

         我本人,也是一个很多次从死亡边缘又回来的人。当老公病情沉重的时候,我自己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当我默默的请求上帝减去我身上的担子时,我看到了血红的十字架。当我看到老公被殡仪馆的灵车带走时,我也无声的倒了下去。。。。。。那天夜晚,老公的灵魂根本就没走。第二天早上七点,他还偷偷的吻了我,然后才消失。

         2004中国大新年初一的早上,老公就躺在我的身边,他的头压着我的手,他说:“老婆啊,反正你跟我在这个世界上,都是时间不多的啦,不如,你和我一起走吧。”当他说完这些话,他的嘴角慢慢的流出了淡红的血水,我的手冰凉沉重的抬不起来。那般真实而又清楚的一幕,的的确确的就在我的身边发生,我床头边的钟表告诉我:当时正好是十点整。窗外的阳光非常明亮,一切都是那般的平常而又真实,我知道那绝对不是一个梦。第二天,也是在送女儿上学以后,我在没上班以前,躺在床上小睡一会儿。想不到我那远在中国的婆婆,却来到了我的床前,她说的话令我永远也无法忘记:“阿妹啊,你在睡觉啊,你冷不冷啊?”婆婆说的是地道的客家话,她当时还用手抖了抖我身上盖的被子,我很清楚明白的知道这一切的发生,但我整个人却是想动动不了,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我是一个不算合格的基督徒,我也没什么高尚过人的品德和修养。如果让我决定自己的一切,我情愿寻求一个完全公平无痛苦的人生世界。如果我有了身体方面的问题,在我一再的努力之后还是不会康复的话,我愿意接受安乐死。在我死后,如果我的一切器官还有可用之处的话,我很愿意将它捐出去。剩下一些无用的皮肉和骨头,最好一把火把它烧掉,什么都不要留下,才使我最后的自由和尊严,得到了最完全尊重的表现。我当然还有一个最后的要求,那就是千万不要给我的亲人增加不必要的负担。我来的清白,走的也要明白,我不是什么潜逃的罪犯,我也没干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谁要是不安好心的想要敲诈我的亲人,我会让它马上变成禽兽不如的软体动物。嘿嘿,别说我这个基督徒也会骂人,我是人,我当然也会使用人的武器。当我被人欺骗侮辱的时候,我知道有神在默默的看着,在我没事发生的时候,我也要学会保护自己不要总是被人无端的伤害。基督徒不是白痴,更不是软弱无能的代名词,凡是欺骗善良人的人,都不配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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