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日喀则的路 (二)
小王和我轮流开,我感觉这车的情况的确不太好,心里直打鼓,我想起了一个问题,问姐夫,从贡噶机场到日喀则究竟要走多久的路程?姐夫说,若这车不出问题,估计到日喀则吃晚饭-----而这之前,我以为到美丽的日喀则只是四五个小时的路程呢,我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中午时分,车到了一座铁桥旁,那是一座人字型的小铁桥,架在雅鲁藏布江的峡谷上,桥小,一次只能通过一辆车,许多车都在那里排队等着过桥。轮到我们,我说什么也不敢开了,小王缓慢熟练地开上了桥,我大着胆子摇下车窗玻璃往下看,桥上铺着木板,车轮碾过,吱嘎作响,铁桥上的栅栏被当地的藏族人绑满了翻飞的七彩巾幡,拖得很长,在空中呼啦啦地飘扬,桥下就是几丈深的峡谷了,峡谷里浑浊的江水咆哮着,卷起百尺浪,我看见褐色的泡沫在空中忽上忽下,说什么害怕说什么后悔都来不及了,只有往前走了。我把手放到了胸口上,不再看那万丈深渊,于是,看翻飞的巾幡看西藏湛蓝的天空巨大的苍鹰还有眼前巍峨的青山,看得我心里生出许多英雄豪迈之气,变得无所畏惧。
终于过桥了,姐夫说,这桥就要拆了,也许,等我回去的时候就不准通行了,但要那样的话,我就必须坐二十多个小时的车绕很多山路从日喀则回到拉萨了。我问姐夫你过这桥是否害怕?他说,你说呢?他说他的几个战友都是在前面那泥石流路段送了命了,翻车,石头从山腰上砸下来,还有人赶山路回贡噶机场搭飞机回成都探亲,因为晚上疲劳驾驶,全车人冲下了雅鲁藏布江里,一共是七条人命,一瞬间就没了。忽地,他顿住了,他说,不说了,不吉利,我们在西藏就是把命交给了老天爷,不可以想太多。
小外甥吃了很多野苹果睡了。很快出了山,前面是笔直宽阔的沥青路。心情随之开朗起来,正如歌中唱的那样“万丈金色的阳光把我们的心儿照亮,”西藏的空气洁净至极,那万丈阳光坦荡荡地照在大地上,闪闪发光!我们可以望见遥远的山坡上,有两棵罕见的大树,大树旁,倚着七八间白泥糊的房子,房子上有烟囱有翻飞的巾幡,坡下还有牦牛,孩子和大人。我说,这里真美,路边还有潺潺的小溪,和刚才惊心动魄的场景相比,这里实在是太抒情太浪漫了。姐夫说,那就下车照张像吧,照相的时候,宽阔的路面上随便我们穿梭,没有车过来过去,突然,觉得很不习惯,姐夫解释说,这就是西藏,人烟稀少,是地球上最高也最安静的地方,他说他曾经在边防哨卡上一年之中没有见过一个女人,他哈哈大笑,说回到湖南第一次和我姐姐相亲,竟然很别扭。
我拉着小外甥去溪边洗手,水格外清澈,还有水草,可小外甥说不洗,他说,姨姨,这水是冰水。说话间,我把手放进水里,冷得我关节痛,急忙擦了手就离开那貌似温柔的溪水。站起身,突然,发现吉普车边多了好几个人,那山坡上的人从画里走下来了,三个小孩十岁左右,每个人脸上都有两团红红的高原红,头发似乎很久没洗了,都糊在头顶上,衣服很破旧,灰色的四个口袋的中山装不仅不合身,显然穿太久了,袖口油光发亮,可以看见里面彩色的毛线衣,毛线衣的毛线断了,一节节松松地耷拉下来。旁边还有一个成年男人,也和他们一样脸蛋通红,穿着一双大大的翻毛皮鞋,带了一顶兰色的旧帽子,不同的是,男人牵着一条牦牛。我走过去,他们都瞪着我,眼神和溪水一样清澈晶亮,包括那成年男人也跟孩童似的很淳朴,我说,给你们照张相吧,他们显然听不懂我说什么,牵着牦牛慢悠悠地走了,过小溪的时候,男人坐上了牦牛,而那三个孩子却绕远踩着石头走了过去。我想起了什么,就上车去找零食给他们吃,扬着一袋旺旺雪饼,他们停了下来,互相嘀咕了一阵,看了看我,哗地开怀大笑,然后,继续头也不回地上山去了,把我尴尬地抛在了大路上。不过,谢谢他们没有吃我的旺旺雪饼,这都是后话,那旺旺雪饼后来成了我们珍贵的晚餐。
海外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