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我独自举杯窗前,窗外有应该是很好的月色,或许是有时稳时沉清清的云,若有若无冷冷的雾,苍亮的月华有些许迷蒙,整个儿地笼在其中,旋着手中那玲珑剔透的高脚杯,晶莹的液体,红红的,晃得人有些眩惑。
杭州的春天很美吗?那天你在信中问。
春天?春天已经来了么?一样的白天连着黑夜,一样的晴天接着雨天,一样高的老和山一样柔的西湖水,春天已经来了?!才恍惊起去探访春天,如今,樱花开了又凋了;如今,杜鹃已红迎春将谢。春光明媚、春风袭人、春意盎然,能回答的了你杭城的美吗?
不,杭城的春天很美,美的动人心弦,美到惹人心酸,美得让人流泪,的的确确,你信吗?
你肯定没想到我会用流泪这两字(其实,回信中我真没用),就如你也想不到那个爱发点脾气爱笑爱闹爱任性的女孩,现在能几乎凡事淡淡一笑,从来不对你说,因为,知道你心目中还是那个有主见的小大人,那个不知愁的小孩子;因为,自觉老了却愿仍还小;因为---不敢,怕你那惯有的有些怜爱仿佛洞悉一切的自信的微笑(我说过,每每见它,总有种似乎被看穿了无处逃遁的慌乱,又有种被无声无息了解了的宁静)中有哪怕一丝惊诧,一丝疑惑,一丝不信,我不对你说。
冥思中,有人提醒打烊了。
拎着书包出来。
月白风清,小路,夜。
感到头有点晕,脸有点红,白溶溶的月光下,是不是这抹红恰到好处?悄悄问自己。
晚风扑面,从我长长的发上流过,掀起裙裾的一角,春天的夜,竟还是很有些清凉的。
昨夜,本是难得的一次夜读,归来时本一心一意要去休息,慢慢地步到这里,看到那昏黄朦胧的灯火烛光,才奇怪,怎么会到这里来呢?真的,总会莫名其妙不知不觉地走向与本意相悖,却不愿倒回去,尽管或许还在觉得不该。
可,事情既然发生了,总归有它的原因,即使是不可知的,总有,对吧?
于是,我坐在了那个窗前。
路灯默默,小径依然,皎白清纯的月,清凉温馨的夜香,于从不曾如此去感受过的春天的月夜的小径上,郁郁的心绪,盈盈欲滴了。
该去灵隐烧支香的,这个月夜,心中有些遗憾。
开学时听说许多毕业生去烧香,求大顺大运。我便也燃过一支香,没去灵隐,心目中你该是不屑要求神灵保佑的,燃支香不过是为了尽些心意,希望遥遥远方的你能从萦萦袅袅的烟缕中看到一双关切的眼睛。
信中告诉了你,你回信中有了那么一句:一切早已命中注定。
竟又有人对我说注定,而这人竟是你,从来你不在我面前抱怨什么,哪怕再沮丧我见到的还是那微笑,而今,曾那么自信自傲幽默豁达的你哦。
我很意外,我不知道现在的你,一如你不了解现在的我。
也很意外,我那么自然地理解了,然,仍问你怎么啦。
你却不再多说一句。
为什么不能对我说说吗?心中很是委屈。
可,我自己呢?为什么也不说?
或许,就如这个杭城的春天的夜凉似水的朦胧月色的夜,又能说些什么呢?
笑一笑,叹口气,摇摇头。
这个表情,她说我常常有,以前不是这样的,你说是不?
其实,自己的一切还是自己承担,是甜便含着,是苦便吞下,你和我该是同样认为了,只要心是近的,就是默契,就是慰籍。
终于,我还是不说起,不是不敢,而是不必。
今夜,我独自提笔窗前,窗外也有该是很好的月色,苍亮的月华仍有些许迷蒙,因那清清的云,冷冷的舞,整个儿地笼在其中,旋着手中那小巧雅致的笔,浑然的固体,红红的,晃得人又有些眩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