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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王风水定的吉日吉辰,正月初五辰时何家新房子动土。这一天天气也怪,从年三十到年初四白天风和日丽,不冷也不热,这年人们过得是再也舒服不过了。可年初四夜里老天爷就变了脸,淅沥沥的小雨下了一整夜,到了早上雨非但不停,反而越下越大。来挖地基的工匠是何有田年关里就订下的,正月里工匠做事,工钱正常算外,主人家还要另外封个红包,这样打工的高兴,主人家也吉利。这雨下得太大也做不得别的,工匠们就都挤在何家老屋子里避雨,大伙都在等着看主人家的意思,这活计到底是不是按时辰做。何有田这会的脸色就跟天色一样阴沉沉,这天气确实不是干活的天气,眼下外面的地面已经全是水,这一挖,地基里还不成了泥水汤了,可不挖也不成,误了王风水定的时辰可不是闹着玩的,红包钱弟弟何有牛年关里早就已经叫媳妇算好送来了,多少随市,反正别人正月该给多少他们也算多少,由何有田发给工匠们其实是何有牛两口子成全了哥哥嫂嫂的体面。
可眼下何有田犯了难,如今这种天气要工匠们干好活计确实是不容易,按原来算好的红包给实在给不出手。一早何有田就一边跟媳妇端茶倒水招呼工匠们,一边留心看看外面的天气,眼巴巴地盼着雨能停下来,可是一直到了辰时雨都没停,反倒越下越大。工匠们的工头姓胡,胡工头就是本村人,何家人跟村里其他外姓人相处的都不错,何家兄弟跟胡工头关系就更好,何有牛开夜宵店子的时候胡工头就是常客,乡里乡亲的何有牛有时候就不收或者少收点钱,胡工头也是有心人,这次何家办事,不用何家人开口胡工头就把活包下来了而且不收一分钱订金,可是天气不好工匠们就不愿意下地干活了,胡工头也没什么办法,他陪着笑脸来问何有田今天这活计还做不做了,何有田是个明白人,怎么也不能叫胡工头难做,盖房子不只是挖地基要依仗人家,砌墙起大梁等等的事情还多着呢。他一咬牙往每个红包里又塞了点钱,做这活的规矩一般是工钱先付,红包后拿,主人家要看过活计好坏给红包,可何有田顾不上了,先把红包发出去了。好叫工匠们心甘情愿干活。工匠们拿到红包,一摸里面还不薄,所以时辰一到也不用主人家招呼,带着家伙事就是开始干了。
本来天也就是下着雨,可是刚一动土,天上就是一声惊雷,接下来一个雷比一个雷响。胡工头也是个老江湖了,一辈子也不知道结果多少工程,他心里明白,这一动土又是打雷又是下大雨的肯定不是好兆头,八成是风水先生的时辰定得不妥,这种事情要多凶险就有多凶险,实在不成就得停工等等再说了。胡工头犹豫着跟何有田提了出来。何有田心里何尝不是这么想,王风水的名声在这块地面上怎么说也是响当当的,事情做了一半,虽说兆头不好可是谁知道误了时辰会不会更凶险,何有田一狠心一咬牙再加钱还是干,胡工头和工匠们虽说心里头直犯嘀咕,可是主人家又是大红包又是加钱的,谁还嫌钱挣得太多呢,于是又接着干下去了。
我们李子山村的地其实并不好,最上面是层细细的白沙子,起风的天气到处就是白白的土末子,往下面一层是黄土,这层黄土跟北方黄土高原的黄土不同,它跟黄沙子一样没有什么粘性,再往下就是红土混黄土的土层黄土多红土少,也没什么石子,这种地既不保肥也不存水,种水稻种白菜什么的就差些,但是西瓜地瓜木薯这样怕涝的作物就能种得好。何家的这块地却很奇怪,上面跟村里别的地方一样,上面也是一层白沙土,可是刨开这层白沙土直接就是红土层,这红土还很纯基本上没混杂什么黄土。红土特性就是遇水就很粘,这让地基坑里挖地基的工匠们可遭了大罪,衣服裤子全沾满了血红血红的红泥不说,一脚踩进泥里拔都拔不出来,本来打算午后就能差不多完事的活一直干到了傍晚。地基挖好,何有田招呼完工匠们吃过晚饭一个个送走后,天已经全黑了,他冒着雨一手打雨伞一手打着马灯跑到地基边上去看,雨虽说下了一天一夜,但是李子山村别的地的土都不保水,村里积水也不多,而何家这块地本来地势就低,底下还是红土,一开挖,地基里就全都是水,何有田看着浑浑的红泥汤都有点眼晕,这像什么呢,这不就像一大坑子人血吗,这话何有田当然不敢说出来,在心里他怎么都有一丝不祥的预感,他不敢往下想,在心里他可把王风水恨透了,真没想到他是个混饭吃的东西,这挑的是什么日子,选的什么宅基啊,何有田可是后悔死了。
初五后半夜,何家兄弟的老爹病倒了,老头子平时身体就不大好,虽说只是六十几岁的人可是早就下不了地干活了,好在何有田他老娘身子骨也硬朗,何有田和媳妇也是殷勤照顾,何有牛两口子到了月底也给点例钱,所以一直是好吃好喝侍候着,小病虽然不断但是从来也没什么大病。可这次这病来得凶猛,下午时候老爷子还能帮个手烧个水递个茶招呼工匠们,可是刚吃过晚饭情况就不大妙了,他先是吐个不停,等吐完了,连坐都坐不住了,何有田马上和老娘扶住爹往床上躺,刚开始那会老头子还能喝点水,后半夜发起烧来了,烧得直说胡话,这发烧也发得蹊跷,一会烧一会又全身发冷,何有田一看势头不妙,赶紧给在镇上谈生意的何有牛两口子打电话。
挖地基的时候,何有牛两口子都不在家,他们都在镇上跟人家谈个生意,镇上有个铺面宽敞,人流也多,有牛媳妇想把它盘下来开个茶馆,镇上茶馆多都是西式的,要是开个广东早茶肯定会赚钱,地方谈好了,剩下的事情还不少,一是要找人装修,二是要开始定下会做餐点的厨房伙计,所以两口子也没空回家,按照原来和大哥定好的,有牛多出钱有田多出力,这次挖地基的工钱和红包钱他们就包了,一早有牛媳妇就把钱交到了大哥手里,具体事情他们就不再操心了。半夜里突然接到老爹病重的消息,有牛也是吃惊不小,有牛也是个孝顺人,他二话不说就直接去了镇医院找了急救车,两人坐上就往家赶。等把人拉到镇医院,老头子已经不大行了,眼钩钩地盯着两兄弟可是说不出话来了。镇医院的急救医生查了半天也查不出什么病来,只是胡乱打了针退烧针,烧是退了,可人也不行了,有田媳妇一摸公公的手,冰凉冰凉的,医生也没办法了,就建议往县医院送,说是县医院设备好,医生也多没准有救,两兄弟一听又是急急忙忙拉辆救护车往县医院赶,可还没等到县医院,老头子就咽了气。
何家新房子起地基时的种种不利的兆头,何家老爷子又在新房子动土的当天莫名其妙的过世,在李子山村的村民们中间,开始有人说闲话了。正月里死人,确实是凶到极点的事情,而且还是新房子动工的时候,村里有些迷信的老头老太太开始怀疑何家新房子风水是不是出了问题,也有不迷信的人不以为然,何家的老头子本来身体就不大好,兴许是新房子动工,家里来了一大帮人,嘈嘈杂杂的老头子经不住这么折腾,还有天气突变也是原因,总之一时间村里头说什么的都有。老头子的死让何家建新房子的工程暂时停了几天工,一连发生这么多事,何有田开始觉得吃不消了,身为长子他还得料理老爷子的后事,何有田是心力交瘁。为了堵住村里说闲话的人的嘴,老爷子的丧事办得很是热闹很是风光,各个方面都办得不错,何家还专门设了酒席,我们李子山村每户都请了一个人,虽然正月里吃丧酒不太吉利,可是老头子生前的亲朋好友基本上都来了,往日里何家在村里人缘也不错,大伙都挺给面子,请到谁家,谁家的人都来了,甚至还有人专门来帮个手。
好容易何家兄弟把老爷子的后事办完了,接下来就是新房子的事情了,这房子是接着往下建还是把地基填回去再请风水先生选另外一块地皮,已经投进去的钱,还有办老爷子后事的钱怎么个算法,眼下的钱都是有牛先垫着。何家兄弟歇了几天就在何有田的主持下开个家庭会,何有田是怕了,这房子再往下建还指不定会出什么事情,另外建房子是喜事,老爷子的头七没过还得办,世上断没有喜事丧事一块办的道理,何有牛跟哥哥意见却不同,他是个不迷信的主,风不风水的他不是很在乎,另外挖房基的钱他已经出了,这笔钱不算小,就按哥哥的法子办,这钱就是打水漂了,何有牛是个有点惧内的,这钱跟媳妇没法交代,何有田也体谅弟弟的难处,最后大家各退一步,老爷子后事的钱一人管一半,新房子还得接着建,但是得等到老爷子头七过了,还是老约定,何有牛多出钱何有田多出力,另外何有田负责再请个风水先生看看是不是风水出了什么问题,怎么个建法大家再商量,主意定了,何家兄弟就各忙各的事情去了。
何有牛的茶店的事情很顺利,已经跟装修的谈妥了,随时可以动工,厨房的伙计甚至跑堂都找齐了,就等装修完开张,当然还有要买些家伙事,还有工商卫生方面还没办妥还有确定进货渠道等等方方面面的事,这些事再紧也得等老爷子后事办完再说了。何有田那边的麻烦事可就不少了,先是找风水先生,镇上有名头的几个风水先生对何家这事多少有点耳闻,但是找谁谁都不愿意来,给多少钱都不干,原来本地干风水先生这行的,有个规矩,这个规矩用本地话说就是一块地不看两个风水,意思就是无论是看什么风水都只能请一个风水先生,如果请了两个来看对主人家不好,万一地皮时辰定得不一样谁也不知道到底听谁的,对风水先生也不好,一不小心会砸了同行的饭碗。几个风水先生是不愿意坏了规矩,另外几个是倒是可以看在钱的份上来,可是自认没有王风水的道行,万一再出什么事哪谁受得了呢。请来请去,眼看老爷子的头七快到了,人还是一个没请来。何有田没办法跟弟弟交代,只好忍着气再次去找王风水。结果谁知道,一连去几趟,连王风水的面都没见着,他老婆说他去别人家拜年去了,何有田当然心里有数,这王风水肯定是得了风声,怕自己找上门来,就躲了起来,何有田原想天天上他们家门上堵他,可是新房子那一摊子事要忙,没办法。事情办得不顺利,何有田又有了换块地晚些时候再建的想法,可是没法跟弟弟说,弟弟出了大钱,自己虽说出了力,到底是理亏,说不响嘴,只好自己找了本历书,胡乱挑了个时辰,新房子重新开工。正月十二老爷子的头七办完,正月十三新房子又接着建了,这回工头不是胡工头了,工匠也不是原来那帮人了。胡工头觉得这新房子建得有些邪门,又是正月里又是死人的,他可不愿意再蹚这趟浑水了,给多少钱死活也不愿意来,好在如今年月建房子的工匠有的是,何有田专门从外乡找了一帮子不知头尾的人来,管吃管住,算算账还比胡工头他们还便宜点。
工钱天天结,因为钱按时发不欠帐,天气也变好了,工匠们干得又快又好,何家兄弟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一看一切顺利,村里人关于何家新房风水的闲话也少了许多,何有田原来心里那点不快也淡了许多,只是因为老头子突然过身心里还是痛。农历正月十五元宵节,主人管饭的话按例得给工匠们加菜,何有田两口子忙着在家招呼工匠们,还要时时看着他们的活计,根本抽不开身,买菜的任务就交给了何有牛,何有牛有辆摩托车,大清早就出门上街买菜去,可是等到中午还不见人回来。谁都没想到,下午的时候,村里胡姓的几个在水库边西瓜地做活的几个后生,慌里慌张就来报信,说是何有牛淹死在水库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