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海外认识的一些中国人(三)---中校级勤杂工

实实在在,无虚都实,文笔羞涩,马马虎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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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在飞逝,一晃我已经来了快一年了。参加了英语班的学习,英文确实有了一些长进,但却没有象(北京人在纽约)的王启明那样;一年就可以用流利的英文做生意了。我还是大部分听不懂也看不懂,参加了托福的考试,成绩还是非常低。

美国的绝大部分正规学校对国际学生,是要求托福成绩的,我的这个成绩没有哪个学校可以接受。正好在发愁时,收到一所类似中国的大专型的大学的广告。这个学校可以接受一种新的考试,称为密之干考试。这种考试比托福要简单。

我顺利地通过了这个考试,就在这所学校开始上课了。这里的教育方式是学分制,所有的课都自己选,和我在中国上大学时完全不一样。中国的大学是以班级为单位一起学习;我们一个班有三十多个同学,一起入学,一起毕业。可这边的是自由选课。每个学期多选点课,学分够了就可以早毕业。但选的课少,学分不够就无法毕业,有的人学了八年还没毕业。

有趣的事,刚入学的人,可以和快毕业人,可以选同样的课,仍在一起上课。我选了几门课,都是我在大学已经读过的课程,因为我的目的是学英文,老师讲的课我都会,才能集中精力去理解英文。

每次课堂上,基本上都是那些十几岁美国孩子,只有我一个年龄大,而且只讲磕磕绊绊的英文的老学生。因为找不到同学帮助,所以学习相当吃力。

我决定把车还给麦克,因为我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工作了。就这样,从上学的第一天开始,我成了一个全职的学生。

一天晚上,我读书读得太烦了,就到了公寓的楼下缓口气。这时,一位从来没见过的中国人从对面走来,和我打招呼,第一句话就是:“你是中国人吗?”

我很高兴的回答:“是的”。我已经好久没机会讲中文了。

他自我介绍他自己,他姓张,也住在这个楼里,刚搬进来的。他的个子很矮,从样子上看,大约四十岁到五十岁之间,说话时带有南方口音。

张先生在半山腰的一家中餐馆上班,每天10点走,晚上10点或更晚才回来。我才知道为什么从没见过他;因为我早晨上学时,他还在睡觉,我晚上睡觉后,他才回来。

简单聊了几句后,他说他已经很累了,想回屋休息了。

临走时,他又告送我,那是一家在此地很高级的中餐馆,每天都很忙。

这句话使得我很惊喜,我一直是听说;中餐馆是为美国人打牙的,没有美国人真正热爱我们的中国餐。可是,如果是这家餐馆已经被美国人认为是高级餐馆,那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产物了。

我的激情一下子被激发起来了,我和张先生要了个地址,告送他我明天就去看看。

第二天,我下课以后,就按着地址,直接到这家餐馆去了。

这里是爬坡的山路,坡度像是和水平线折成了30度角以上的。感觉是越走坡度也大。我想,这一定是有钱人才能住的地方。因为,美国的有钱人,还是喜欢美国的豪华车,大型吉普或卡车。一般都是八个气缸的车,虽耗油量大,但马力也大,爬这种坡,就象走平地一样。

我注意到,在路的两侧,坐落着一个个豪华型别墅房,每个房子看上去占地都要一千平方米以上,像一个个大的宫殿。每座房子之间相隔都很远,中间都是由花丛和绿色的草坪覆盖着。我回头望了一下我来时的路,已经看不到起点了,但我居住的小城的整个轮廓却尽收眼底。可以想象得出,到了晚上,在这山上的每个房子里,都可以看到山下的那万家灯火的小城。在这四面环山,风景秀丽山城里,还真想不到,到这山上后,才能发现这么完美的景观。站在窗前,听着苍穹的呼唤,山下的美景尽收眼底。

有钱人是真会享受,怪不得在美国富有的标志是; 山区,越有钱就住得越高。海边,越有钱就住的离海越近。

前面的街道已经逐渐变宽了,路边也出现了几个购物区,有大型的连锁超级市场,和一些便民小店。在一个斜坡的大型停车场边,我看到了由中国字制作的大招牌----海洋城。这家店很大,四面都是从上倒下的大玻璃窗,从外面看不清里面,从里面看外面却一清二楚。里面大概有40多张桌子,已经坐满了就餐的客人,门廊中还有十几位客人还在等待。

我站在队的最后。看到一个频有风度的中国人,胸前记着一条金黄色的领带,用一口地道的英文和客人打着招呼。从穿戴和举止来看,他一定是这里的老板。不大一会儿,我也被这位老板领到一个较小的餐桌坐下了。他自我介绍说,他叫乔治。

我马上用中文问他:“你是这里的老板吧?”

他愣了半天才说了句:“是”

他用英文和我解释,他生在这里,所以只能听懂广东话,普通话只是一点点。

现在是午餐的时间,非常忙,他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没时间和我说话。他给了我菜单,临走时指了一下厨房说:“另一个老板在厨房里。”

我拿着菜单,开始东张西望,想找到张先生。看了半天,终于在人海中,看到了张先生那矮小的身影。他双手拿着一大堆带有剩饭的盘子和碗,一路小跑地把这些放入一个角落的方桶内。然后马上又转身回到一个个餐桌前,清理着桌子,一会儿手里又装满用过的盘子和碗了。

他已经是满头大汗了。洁白的白衬衫上,已有几处不同色菜汁。我一直等到他收盘子的桌子,离我的不太远时,就和他问个好。他看到了我,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招了一下手就走了。

看来他也没时间说话了。因为这里有三个男侍者在应付着每一个桌子的客人,而收拾脏碗和清理桌子,却只有张先生一个人,他也只能马不停蹄的小跑着。几个侍者也都非常忙,每个特大托盘端出几个不同桌子的菜和汤,放到大厅中间的临时托架上,然后一桌一桌的送上去。从这里的生意来看,女侍者是很难胜任的,工作量太大了。我看了一下菜单,菜价高得不得了。六个锅贴就六块多钱,相当于一个锅贴要一块多钱,一小碗蛋花汤就两块五毛钱。中午的特价餐,一份要八块多。我原来在麦克的中餐馆时,一份才四快五毛,这的价格几乎是比那里高一倍。

我想点一个锅贴吃,再要一个特价午餐,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愿望。因为我现在已经是全职学生,没有收入。现在不工作,而能靠的就是我的一点存款了。从现在开始,大手大脚的做法必须要改掉了。记得我刚毕业,还是助理工程师时,工资也不高。去九龙游乐园游玩,突然看到我的一个不太熟悉的校友在那里工作。他看到我后,连门票钱都免了,中午还请我在餐厅里吃的午餐。当然,他也不会花钱的,因为他在那里工作。

这是美国,别说我认识老张了,就是认识老板,一分钱也不会少要。

就这样,我吃了一份午餐,加上小费,花了十一块。想了半天,真觉得亏,也没觉得菜好到哪里,可花了双份的钱。

晚上,我一边在门口休息,一边等张先生。我真想闹明白,为什么这么贵的饭,质量一般,为什么反倒有这么多客人。

张先生回来了,但不是一个人,还有两位也一起走来。张先生给我介绍说,这两位是他的室友,一位姓娄,是一位叫高大的男人,一位姓吕,是个女的。这两位都大约50来岁,像是对夫妇。张先生让他们先上去,和我在路边坐下来。

在国外,中国人一起分摊房子住,是很普遍的事情,但夫妇如何和一个单身男人分住一个一室一厅的房子哪?因为卫生间只有一个,不在客厅就在卧室里,不管谁去卫生间,都必须经过对方的床。而我们这栋楼,所有的卫生间都在卧室内。

我带有疑问的问张先生,他笑着说,他住在卧室。因为,他可以进房间后,就不必出门了,卫生间在他的屋内。那两位谁要去卫生间,就推门而入,反正老张是个老男人。但反过来,就不行了,人家有女人,老张是不能随便出入的。

话归正传,张先生向我介绍了这家中国餐馆。这个店确实是两个老板,一位就是我见过的乔治,一位姓关,管理厨房。

乔治这个人相当的聪明,记忆力也好。他知道所有来的客人的名字,而且连大部分客人的生日也能记住。每个客人,喜欢吃什么样的菜,几乎都在他的脑海里。所以,这个店大部分的客人,坐下后,几乎连菜单都不看,都是乔治帮助他们点菜。乔治还会提醒他们,谁的生日到了,约好时间,到这里来庆祝生日晚会。

象这里的一位客人,是个二十多岁的金发姑娘。每找一个男朋友,就领到这里来吃饭,仅张先生就看过这个美国姑娘,和二十多个不同的男朋友来过。以后,除了这位姑娘继续带新男朋友来吃饭外,她过去的男朋友也成了这的常客。互相见面时还挺亲切,新老男朋友还握手,谁都不吃醋。

在美国,富有的美国人出来吃饭需要的好环境,好服务,其次才是好的饭菜。这里的服务和环境,在美国人看来是一流的,所以这里的生意这么好。

厨房里的关老板是一位早年偷渡的广东人,打过几十家不同的餐馆。他一句英文也不会,但炒菜的优秀是有名的。他不仅炒菜好,而且速度相当快,总是出餐很准是,不会让客人等得很久。他曾在几家店都是厨房的总管,也会管理厨房。乔治在加州的一家中餐馆找到他,请他来到我们这个美国乡下的小城市,一起合作开店。他明白,他的特长是在大堂中的服务,但没有好的厨房管理的配合,一样是不能成功的。就这样,他们两位四处借钱,又得到了一笔银行贷款,开启了这家店。

他们的合作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大堂的管理井井有序,厨房出餐的速度也相当的快,而且菜的质量也好。生意好,自然进货量也大,每天都进货,所以蔬菜和肉食也都非常新鲜。

这个店从开始的第一天,没花过一分钱广告费,每个固定客人,都是他们一个一个得慢慢搞定的。不到两年的时间,他们不仅还清了所有的借款,每人还买了大房子和豪华吉普车。

张先生因为不懂英文,而且是短期工差访问的身份,报税也不合法。所以在这里工作只能是杂工,薪水拿现金。

别小看这位张先生,他现在还是军区下属的医院的副书记,军衔是中校。在国内时,他是做的行政工作的,没什么额外的油水,只是固定工资。看到那么多人都富起来了,有的人级别比他低,资格也不如他老。他既不懂业务,也不会拉关系,所以一直只能是看着别人发财。老张的内弟,几年前到美国来读书,一个偶然的机会,找了一家中国人开的公司,开出了一个合作考察的邀请信。

张先生很快拿到了签证,就和医院请了长假,来到了美国。不过,他是十五天的签证,超过十五天的逗留是违背这里的法律的。张先生自己预计只在这里工作两年,然后就带着赚着钱回国。违法就违法,反正也不打算再回来了。

他一到,先和他的内弟共住在学校宿舍。因为他是已经黑掉的身份,不能买车,所以到哪里去都要靠双腿走。他也不打算买车,因为他也不想在这呆一辈子。他找了许多次工作,但由于没有打工许可,另外是语言障碍,都没有成功。他唯一的出路就是中餐馆。

他的第一个工作是作厨房打杂,又累又脏,每月还不到一千块钱,这个收入是不可能达到老张的目标。他又四处打听,重新换了一家中餐馆,工作是在大厅中,收盘子,清理桌子。这份工作,英文是busboy, 翻译过来是汽车男孩,都是些上中学的美国孩子来做,他们是赚零花钱的。这工作的基本收入是老板付一定的低薪水,其他收入是从前台的侍者的小费中提取百分比。收盘子是帮助侍者的工作,因为清理桌子快,侍者就可以多接待的客人,小费就会多,那么收盘子的人也自然多得一些。

这家店是一个从台湾来的人开的。这个台湾老板有三个孩子,都生在美国。这个店的主要工人基础是他们家的成员。。雇的人全是打杂的。老板雇了另外两个人,一起在厨房炒菜。老板娘在收银台收钱,他们的三个子女做侍者,就是大堂中,缺少帮助收盘子的。

这家中餐店雇了几个收盘子的人都辞工了,原因是这个老板的三个子女做侍者时,每次都隐瞒小费的收入,所以收盘子的人忙了一天,提成的钱总是不成比例。

老张来了以后,老板答应付给他每小时三块钱的工资。按老张初步的计算,每个星期工作72个小时,每个月已经赚到差不多是原来在厨房了打杂的工资。如果他能每天从三个侍者的小费中,每人给十块钱,总共三十块。加起来,一个月就差不多两千块的收入。这样两年至少可以得到四万美金的收入,合人民币三十二万,足够养老的了。

和别的收盘子的人一样,老张也是每天到下班以后,象是要小钱的人一样,追着这三个侍者拿回自己应得的那点提成。可是,人家高兴时,给两三块,不高兴的,只给几毛钱。他们根本不按着规矩付给老张。老张的工作,除了收盘子以外,每天还要等所有的人走后,用吸尘器吸干净整个餐馆的地面,午餐和晚餐之间,别人休息时,老张还要擦玻璃。这家餐馆四面也是从地到顶的玻璃,一擦就要几个小时。

老张毕竟也是五十岁的人了,他每天很累。就因为老板的子女不按规矩付给他小费的事,他几次和老板谈,老板总是推托要调查,但总不去做。

当然,老板心里比谁都了解他自己的孩子们。他也会打算,能多剥削老张一天就多一天,因为老张是新来的,什么也不知道。

这家人从心里瞧不起大陆来的人,吃饭时,都经常让老张多吃米饭,少吃菜。老张开始还不明白这是什么?直到有一次,老板拿着几块剩的炸鸡肉给老张吃。他告送老张,这鸡肉在大陆是相当高级的,只有是参加国宴时,才能见到的。老张才明白了,他们一定认为,老张在大陆,连饭都吃不饱,他们家能提供足够的米饭,已经不错了,没必要再浪费他们店的青菜和肉了。

事可忍,孰不可忍。老张的肺都要气炸了。

当天的晚上,老张连地都没吸,提前回家了。从中校,到打杂,已经是从将军到奴隶了,还要受这份侮辱。老张的钱不挣,也在不想在这里忍了。

第二天,老张找老板去辞工,理由是活太累了。因为老张的薪水还没拿到,现在只能是先忍一下,还不能说不好听的话。老板一下子慌了,因为老张干的工作,比原来收盘子的美国小孩子,要多得多,而且老张的薪水还是最低的。如果老张走了,找不到人接替的话,吸地,清理等这么多工作,老板只有自己干了。他的几个少爷,才不干这个活那,都是赚完钱就出去玩去了。

老板建议老张再等等。另外他还答应老张,让他的儿子们教老张学英文,很短的时间以后,开始试着做侍者。

这是老张的梦,能学几句餐馆英文,自己掌握自己的小费。

哎,没办法,就再忍一次吧。

又几天过去了,老板还没有动静。老张忍不住去找老板,老板告送他,做侍者必须要有他的三个子女的同意。他们三人主张让老张在坚持一两个月,他们先开始教老张讲英文。

老张第二天上班时,带着自己从国内带来的英文书,希望在不忙时,他们能教他一点。没想到,每当有时间时,老张拿着书去问,每个人都推托没时间,让老张先自学。

这又是一个骗局。老张醒悟了,美国没有免费的午餐。没有人会这么傻,义务教你英文,然后等你学会了,再回来抢他们的饭碗。老张再自我反省了一下也明白了,学英文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何况是五十岁的人。

这是又一次再骗老张。老张感到全身的热血都挤到脑子上,泪水也悄悄的从脸上流下来。他们也太没有人性了,怎么能这样对待一个他这么老实的人。

当天晚上,老张等轻扫完了整个餐馆的地面,正式找老板辞工。这次的理由是工资太低,不能保证每月2500的收入,就不能再在这里工作了。这个条件是任何一个开中餐馆的老板都不能接受的。这时的老张已经气坏了,就是提了这个不能接受的条件。

这个老板从老张的一双愤怒眼睛里,已经看出这一次是骗不过去了。正好今天也是老张在这里工作了两周,正是开工资的日子。老张拿出了自己在家里算好的应得的工资数字,交给了老板。老板带上个老花镜,装着不知道一样,要求老张拿出社会保险号,说是为了给政府报税用。

老张心里明白,这是老板在找麻烦。他把在最初招工时,和老板的对话又重复了一遍。老板开始说不记得了当时的许诺了,后来又说,要找他前台的儿子去商量。一会儿,老板的儿子,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小孩,叫老张过去和他谈。老张低头走过去,他儿子告送老张,在美国的税很大,他看老张挺可怜的,可以帮助老张报税。但条件是让老张从每小时的三块钱中,拿出一块钱给他。老张一算,一共应得的432块中,现在还要付给他144块。

一下子,老张的军人脾气一下止不住了,拍着桌子喊了起来。没想到,这小男孩也火了,指着老张骂了句:“你妈的。” 

老张的脸一下子红了。50年除父母之外,还没有人敢这么骂他。在医院里,尽管老张没有实权,但每个人对他还是很尊重的,毕竟是老资格了。现在,就这么一个比自己女儿还小的小兔崽子,还敢这么骂他。

两个星期,所有的劳累,欺辱,受骗,一下子涌上来。他实在受不了了,发作了。老张举起右手,一个大巴掌,抽到小男孩的脸上。小男孩生在美国,没准有生以来,连见都没见过什么是大耳帖子。一下子被打得摔倒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叫妈妈。

老板也看到了这个场面,他也万万没想到这个打工的人还敢动手打人。

他大声地对老张喊着:“你们大陆人从来没有法制观念,是流氓。”

老张以为他也要来参战,一手把桌子上的刀叉拿起来。向着老板走去。

老板吓得一面向后跑,一面说:“我要叫警察了,把你抓起来送回大陆。”

老张看他那胆小的样子,没有打架的意思,就站住说:“我反正是要回大陆的。现在就是警察来了,也大不了遣送我回国,连美国的监狱都不用做”。

老张指着他继续说:“我临回国以前,也先烧了你这个店。反正我豁出去了,打人犯罪,要遣送,我烧了你这个店,大不了也是遣送”。

这时,小孩子吓得直叫他的老板爸爸:“快给钱叫他走吧。”

这时,厨房的人也出来了,老板娘也跑了出来。老张怕事情闹大,就告送老板,明天一早来拿钱。

第二天,老张的一个朋友,一早就和老张一起,开着车来到了这家店门前。

老张让他的朋友不要给车熄火,自己走进来。老板和他的儿子,可能是害怕,早藏到什么地方去了,只有老板娘独自站在收银台边。

老张这次换了一副面孔,没有任何客套,一进门就严肃地说:“我的钱哪?”

老板娘回答说:“在老板那里,他正在忙,明天再说吧”。

老张的脸一下子又红了起来,别和我来这一套了。他大声的冲着里面说“你看看外面的汽车,连火都没熄.。如果我今天拿不到钱,这汽车就会从这面的玻璃穿进去,从对面的玻璃冲出来,你们看着办吧。

老板娘吓得脸都白了,一溜烟地跑向里面,去找老板去了。一会儿,老板出来了,还带着他厨房里工作的两位工人。他拿出算好的工资单,让老张看一下。老张一看,马上又急了,这连他预计的一半都不到。老板颤颤巍巍的解释说,每小时的工资是根据工作时间,吃饭时间和不忙时的休息时间时不能计算的。他指着两位厨房的师傅说:“不信,你问问他们?”

这两位同胞,马上笑着围着老张说:”大哥,我们都是一样的。大哥,差不多就行了”.

老张看着这两位可怜的国人,什么也没说。无论如何也要给他们这点面子呀。.

他点了一下头.,抓起老板手中的现金,连数都没数,就出去了.

晚上,老张收到了厨房的一位师傅的电话,说山上的那家大餐馆正需要人。

老张就这样来到了这家名为海洋城的中餐馆,当然还是做收盘子的。

这里的管理是小费共产,乔治的管理也很有条理,没有人可以私拿小费,因为那是大家的钱,每个人都互相监督着。

所有的小费放在一个醒目的大盒子里,谁都看得见。每天只有到晚上下班前,在乔治的监督下来分小费.

老张的提成一分也丢不了.每天都可以拿到六十块以上的提成。他很珍惜这份工作.

老张现在已经在这里工作了一年多了,不久就要回国了。

他归心似剑,盼着每一天都再快一点。他做工的速度开始慢下来了,有时还望着窗外发呆。一天,乔治让一个侍者做翻译,和老张说,如果是你忙不过来,我就再请一个收盘子的人。老张一下子明白了,在这里做工,偷懒只能是丢掉自己应得的钱。如果多雇一个人,对这么好生意的餐厅不算什么。可对老张来说,损失就大了。因为两人一起收盘子,当然小费的提成也要共享.

为了维持现在这么好的收入,老张又从新开始每天拼命的跑,为的是老板不再添加新人。

不久老张就回国了。他有一次和我聊天时,说他很不喜欢和他同屋的人。我才从老张这里知道,那两人并不是夫妇,在国内都有家庭.又是一对老年抗战夫妻。没什么生理上的要求,只是为了一起住,又可节约房租,又能互相安慰。

老张说,那男的娄先生,也是个中校级的军人.但他是个军医,算个文职的军官。.

不知道他是如何来到美国的?他和老张在同一个餐馆里打工。.不过,老张在外面打杂,他是里面的杂工,主要是刷碗。老张看他的年龄比自己还大,从厨房外拖着那装满脏碗的大桶到厨房里面,实在太吃力.就有时顺便帮助他拖一次。.

这下可好,老张如果今天很忙,没去帮助他时,他的脸会拉得很长,一脸的不高兴。回来后,一晚上也不理老张。

老张也不买这个帐了.他的心早已飞回到了中国,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老张回国时,是我送他去的机场。老张悄悄告送我,他这两年把所有的花销减去,还有五万多美金,全在口袋里。

我真是感慨万分,一个一句英文都不懂,年过五十的人,两年内省吃俭用,受尽了屈辱,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能存下这么多钱是多么不容易。

他连这个山城的门,都没出去过,他眼中的美国就是这个小镇。

一个月后,我接到老张的从国内打来的电话,他说他很怀念这里的生活。但因为他的身份,在美国是曾经黑掉过的,他已经没有机会再来了。

 

 

freetry 发表评论于
您若还需要素材,吱一声,本人这儿多的是。十几年前打工的时候,别说台湾的看不起香港的,香港的看不起大陆的,就是大陆的,上海的也成天挤兑北京的。活见鬼,有本事怎么不去跟洋鬼子叫板?整天在餐馆里玩儿猫腻。也就是假期出来打打工,还能忍气吞声干一阵。若长期这么下去,非整出精神病来不可。
欲死欲仙 发表评论于
让我想起六年前刚刚踏上这片陌生的土地,在纽约中城一家中国餐馆整日被广东来的油锅骂骂咧咧的情景----原因只有一个:我听不懂他讲的鸟语。我在那里干了两个星期以后终于忍无可忍,我一个戴着眼镜的学生被他逼得下班后在地铁通道里用拳头好好伺候了丫一顿--- 唉,无奈呀!
欲死欲仙 发表评论于
中国餐馆厨房里不都是像您讲的一样对同胞客客气气的。 我在纽约曼哈顿中城一家中国餐馆里只干啦两个星期。因为那个广东来的油锅因为我听不懂它的鸟语老是骂人,逼得我这个戴着眼镜的北方人下拉班不得不在地铁通道里用拳头好好问候他老人家一顿。唉------- 当年的无奈呀!
diudiuer 发表评论于
好文,可以整理出书了。
lecce81 发表评论于
写得好!怎麽见不倒(二)呢?
枫叶红了吗 发表评论于
真是不看不知道啊。
春花 发表评论于
回复无极1的评论:那是你运气好,我身边有些朋友在中餐馆打工,但是没人感觉他们友好,这是生意,不存在谁会对谁特别好,但是每个人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genieinthebottle 发表评论于
很真实!!想起自己暑假在餐馆打工的经历及在那里看到的种种人。
春花 发表评论于
评“无极1”的回复。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在不同的地方中餐馆的工作氛围确实有很大的差异。我了解的中餐馆很多都是家族式管理,老子干了,儿子女儿接手干,所以有什么事情他们都是一家人穿一条裤子,对中国人剥削很重。而且中餐馆的隐性偷漏税非常之严重和普遍,他们有时做得十分狡猾和隐蔽。
另外,单纯以美国的法律来评议老张,可能他是不对,但是这样的评价对他不公平,也没有意义,难道你非要通过这个案例告诉大家在美国违法是多么糟糕的一件事情吗?如果你用美国的税法,移民法和宪法等等来套用老张的这个案例,很多人都是违法的,老板,老板的儿子和老张。在这个故事里,老张要挣钱,中餐馆要获取最大的利润;老张英文差,对美国一窍不通,中餐馆老板来美多年,都成精了;老张一无所有,是弱者,中餐馆那一家子财大气粗,人丁兴旺,是强者。老张打人当然不对,但是作为弱者对强者剥削和侮辱的一种反抗,虽然法理不容,但是从感情能够获得人们的同情和谅解。
用美国的法律来看这个事件显然有失偏颇,要是法律能够约束和调和这其中的矛盾,这样的事也就不会天天发生了。中餐馆里的这些人,不管是老板还是员工,是剥削者或被剥削者,某种程度上都是生活在美国这个社会的边缘和角落,美国的法律和道德覆盖不了这里,只有背景类似而又各自不同的中国文化和社会背景在其中混杂发酵。
无极1 发表评论于
再说一下下,呵呵。
一般中餐馆的manger的工资才$2800,当然,不像老张不要做太大的力气活。 不过,感觉老张真的有点对钱的疯狂。
千万不要用“屈辱”一词来描述老张的美国餐馆生活,在美国餐馆工作和无数工作一样,只是工作的一种,只卖笑不卖身,绝对不像中国的酒店。除了中国人的旧观念,没有人看不起你的工作。
老张挣的钱,可能比他在中国一辈子挣的都多。除了祝福他,我们还能说什么?
无极1 发表评论于
老张挣钱也有些太心急了,一个一点英语都不会的老人,凭什么刚开始做busboy就要$2500,并且是不交税的?
老板拖欠工资不对,可是他打人更不对,把中国军人的坏脾气带倒这里是行不通的,之所以后来老板给钱解决,也是抱着息事宁人的做法。因为他们餐馆雇佣非法人员就是违法,这是他们不敢报警的原因。另外,老张的算法也不对,有很多餐馆中间不算工作时间的,一般下午2点半到4点半属于break.当然不应该得到报酬。
所以,老张的打人和胡搅蛮缠、恫吓等行为让我们大陆人士有些丢脸啊。这类同胞不来这里打工也好,在家安详共产党提供的福利,不受别人难为不是更好么?
无极1 发表评论于
觉得很多的地方不符合中餐馆的事实,中餐馆工作还是非常相对公平的,我也有国内的master degree.不过也打过餐馆两年多,从来没有遇到过作者说的情况。但是餐馆工作的人对我非常友好,当然我做的是server的工作,平均每天的收入不会少于$100,并且$140左右很正常。
很明显老张是busboy.负责餐馆收拾盘碗和setup 桌子,他的工资是两部份组成,老板大约给30-40一天,然后从server的小费中抽取10-15%,其实这个数目还是可以的,象作者提到这个餐馆生意很好并且有3个waiter,推算老张每天的提成应该有50-60。所以,他的收入每天大约有80-100,对一个不会讲英语的老人,收入不错了。
餐馆的人分等级,不过中国人一般不会歧视自己的同胞,那些长期在餐馆工作的人文化水平低,他们反过来很尊重大陆来的知识分子,我见多很多的。中国餐馆中做脏活累活的大部分都是墨西哥人,他们确实很吃苦的,地位当然比中国人差一点,不过也相对公平了。

申明一下,有一些台湾和香港来的人有仇视共产党的倾向,也不能怨他们,历史原因,让他们背井离乡的离开大陆,祖辈和现辈的仇恨当然有所表现。历史原因难说谁对谁错,理解万岁。
总体说香港的老板小气些,有些台湾的老板就“坏”些,坏透的倒不多,楼主提到的台湾人可能是个变态的坏蛋。
广东人开的餐馆最多,老板对下属很好。
yijibang 发表评论于
只要是中国餐馆老板都是一个德行。因为他们自己也是经过被整,这样混成老板的。所以,只要是老板,只要你是他的伙计,哪里来的不重要。我们附近一家中餐馆老板是国内来的,是开放式,师傅在你面前炒菜。有个瓶子是收小费的。每次我都会放一块钱。久了,和师傅混熟了,他要我千万别再放小费了,因为他根本拿不到。我说老板这么吭啊。不都是国内来的同胞吗?他笑笑,没敢说话。
ffg 发表评论于
写的太好了.早年那些台湾老板看见大陆来的就叫"大陆猪".直到有一天我将厨房的切肉刀抄在手里才让他变文明.
春花 发表评论于
从香港,台湾来的中餐馆老板从骨子里就瞧不起大陆同胞,而且向他们的子女也灌输这种态度,何苦,在老美眼里,我们都是黄皮肤,黑眼睛的亚裔人,可亚裔族群非得在内部划等级界限来踩踏同胞。
看人世间 发表评论于
I am crying too. I don't know what to say.
man666 发表评论于
我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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