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我对着镜子梳了梳我的短发,围上那条橘红色的围巾,走出门去。
一年四季,我总围着围巾,春夏秋冬,不曾摘下过。
有人说我是同性恋,因为我的装束让他们很不习惯。也因为我总是形只影单。身边没有朋友。
我总在脖子上挂着围巾,是来美国纽约之后;我只身来纽约,是在我哥出事之后。
我哥在纽约送外卖,每月把钱寄回马来西亚的家中。
在一次送外卖的途中,我哥被几个西语裔青少年袭击。在去医院的途中离开了人世,离开了等待中的妈妈和我们6个妹妹。哥离开前的一个月还写信告诉妈妈,他喜欢一个女孩,想买礼物送给她,妈妈回信说,不可以花太多钱,这礼物只是一个求爱的信息,等她真的爱上了你,你再慢慢买东西送给她。
哥走了,可能还没来得及买礼物表达他的爱。
妈妈说,你去纽约打工吧!家里要等钱花,于是,我只身来到了这个被喻为“大苹果”的城市。
我通过报纸找了一家餐馆做服务生。
老板的挑剔,厨师的捉弄,同事的排挤。并不是生活的难题。我早出晚归,用我的勤劳和认真挣美元寄回家去,家里,有我年迈的妈妈和年幼的妹妹们。父亲是个奢侈的名词,我很少提起。
那天夜里,是除夕。我为庆祝除夕夜狂欢的人群们送上美酒和佳肴。
我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新年的清晨2点41分。
街上仍有游荡的人群,在寒冷的夜里大声喧嚣着。
我加快脚步,往家的方向走去。我分租来的小房间就在前面一条街的拐角处。屋里没有一盏灯亮着等我。二房东说,电费要我一起负担,可我从不在家煮饭。我很少用到家里的电。出门时,我总记得把灯关上。
有一个黑影直直地向我走来,我向左边让开。可这黑影一把拉住我,用他的手臂扣住我的脖子,我已经疲惫一天的四肢和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轻而易举地就把我口袋中的钱拿了出去。他丢开我,竟然不紧不慢地走开。
我大叫着有人打劫,离我几米远的地方就有好几个人在走路。他们看了看我,继续前行,不是他们不想帮助我,是在美国实在不提倡见义勇为。警察常提醒民众,当你被打劫是最好把钱乖乖交出来,避免更多的身体伤害。
可我不能让他夺去我辛辛苦苦赚来的161元。这钱我还要寄回家去养活我的妈妈和妹妹们。于是我撒开腿跑着追上去,我很快就赶上了他,他就在我前面,我一伸手就可以抓住他,把我的161美元拿回来。
他突然转身,看着我,问道,你想怎么样?你要把我的早餐钱抢走吗?说完他一挥手,一道白光闪来,我软软地倒了下去。
我醒来时,已经躺在医院的急症室。听说我被发现时天已经快亮了。我相信在此之前一定有人见到我躺在那里,也许他们会认为我喝醉了,也许他们以为我是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就地睡着了,也许他们什么都没想就从我身边走过。
我的脖子被割了一刀。不过我没死。我不能死,我死了我的下一个妹妹就要来重复我的生活,就好像我现在在重复我哥的生活。
但我的脖子留下了一条难看的疤痕。就好像命运的绳子勒着我的喉咙。让我对他的安排言听计从。
我从医院出来后,我用围巾把脖子围起来,到夏天也不曾摘下。于是他们看到一个一年四季都围着围巾的女人在大苹果城市出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