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满畦黄昏了。
廊阔天,暮云卷卷的画,是散牧的小羊群,掠蹄而过。一檐檐的炊烟起来了,西窗
根下,小虫子咕咕的掘着夜色,一帘,两帘的织着清风,唱满一篓小曲了。
推门走出来,半亩薄暮,一堆斜阳踏乱了啊。小庭院,金银花铺满一墙的荫荫故事,
藕白与生翠相漪盛一片,想缀夏的细节与濡香。那样灰屋青瓴之间,徘徊出一栏倦
倦疏疏的思绪,微湿微种成一径渺渺苔事。
远远的,黄昏漫过篥笆了。松杉树的影子迷失在淡金的落日里,归鸦是薄薄的流年
里的一页,收羽翻过去就翻过去了。仰头看了很久的天,晚归的云抹上一层滚滚银
边,象烙旧的匠器,在敦厚里偶尔泛光。
绕过神农架般密缠的大树,瞥见一家院落。月季花怒放成堆积的云霞,快要淹没整
个矮院墙。雕花团刻纱门前,着棉单衣的小婴儿,头上一撮塌软的细黄绒毛,象小
鸭子的幼羽,扑睫灰蓝的眼。有一只褐黑亮缎的大狗守在婴儿车边,我裙裾而过,
它便汪汪的,及时警吠着我这样的陌生人。男主人从屋里踱出来,隔着纱门,与我
浅浅意会如小扣柴扉的相视一笑。
如此扑蝶而过的一隅祥美,在我绰绰坐看一朵闲云的沉醉里,不知归路,转眼散开
成满天潮湿的丝丝星斗。
天渐渐暗下来,晚风牵衣。一段一段暮色消散在四起的灯火里,再也俯拾不起点点
了。夜路里飘着烤羊排和蔬菜浓汤的味道。我在那样的余香里,想念起小时候,在
下着细细雪花的昏黄里,从副食店里拎着一纸包芝麻咸菜丝,一路颠颠小跑回家的
快乐。
但是一个个黄昏翻着山过去了。一丈,两丈,。。踏过的滚滚红尘我终于已经量算
不清。那天夜里我突然对你说:“我肩上担着十年的尘埃,掸也掸不掉了。”
在六月的,暮云连天的傍晚, 沉默无语的眺望。微凉的夜风吹过来,树叶在头顶哗
哗作响,一轮月亮从树梢间升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