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作为艺术家，动不动被要求写个“艺术家声明”，好像没有“艺术家声明”，别人就看不懂画了。无论是找工作还是做展览，都要，许多美国艺术家还就喜欢而且擅长写这个，洋洋洒洒一大篇配上展览的莫名其妙的一件现成品，可以说就是当代艺术的标准式了。写文章，提到画画的事，就会有画家来关注，不免要揣测一番：这个汉至到底画什么呀？写实的，还是抽象的？商业的，还是前卫的？好像很需要这份“艺术家声明”把我定个格，然后可以说事。我怎么不知道这些分类呢？还在学校的时候，大伙儿就喜欢作这些个判断来说某个人，到后来都到了这样的地步：如果说某人“人还不错”，就意味着“就是画不行”。可是混了这么多年，现在才知道根本就没有什么东西是值得讲究那么多的，“艺术”这个字眼，在许多时候，尤其没有什么意义－因为都是俗人。艺术家和艺术家的生活是最现实的 － 只不过，有的人容易知足，有的人不晓得知足，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知足，就有了不同的取向 － 没什么好评价的。我不是成功的艺术家，无论在知名度或是商业上，但自觉有超然的态度和清晰的头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我是个闲人，有时间做任何事，虽然兴趣并不广泛，却可以懒散，或放纵，无论是张或者弛，都没有人勉强我，这是我的取向。我认识现在艺术圈的大多数“人物”，“羡慕”他们的成功，也知道他们的烦恼，因为他们做的是事业而已，或者说，跟做生意没有两样，只不过是以艺术的名义罢了。你以为那个成天在画布上画小方格的人真的快乐？他说他喜欢那样，他说他“找到了自己”，他就是没说他在受罪，他说他是前卫画家，他没说他绘画的“痛苦”跟每天画二十个苹果的商业画家是一样的，甚至更无趣。你以为那个老是有新“方案”的前卫艺术家很酷，一会儿折腾自残，一会儿折腾“话语”？他说他满脑子的什么“运动”，就是没说他愁得白了头，就是没说他真正的煎熬是把自己骗上了不归路－策略中的生活，根本不知道自己还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就象服伟哥过量的人，表现得可以，但没有自然的冲动了。更不用说那些向我“诉苦”，说自己怎么怎么忙着赶画－供不应求的商业画家了。我想，他们那么累、那么忙，有一些回报是应该的，有什么好羡慕的呢？他们还有兴趣画画吗？是不是要让他们重新进个什么业余绘画班来培养培养？我总这么想，可能画画的最高境界就是不画画了。看来还真得勉强自己把画画“戒”了，才能成功 －“痛苦”自己的生命，来“痛苦”别人的眼睛。我喜欢怎么样呢？画想画的，就象写文章，一吐为快，管它分不分段，管它在“文学史”上有什么意义？我画写实的东西，就是因为喜欢刻划的感觉，我画抽象的东西，就是因为喜欢挥洒的状态，管它是不是合在一起象个风格？我画具象，却从来没有“供不应求”，做观念，却从来没有“一鸣惊人”，不成功吧？但没有什么遗憾，因为我本来就不想要“供不应求”带来的忙忙碌碌、本来就不想要“一鸣惊人”带来的策略人生。我理想的“成功”，应该是自然而然的，首先要满足自己，然后才是“满足社会”、“满足艺术史”，我把绘画的路看作自我成长的道路，自己每一部分的特长只有在充分伸展后再融合在一起，才是最终的成功。而这种生长，不应该是职业性的，策略性的，我坚持认为，艺术不是一个职业，艺术家为生存，可以是教授、设计师或其他任何职业的人，但是做艺术本身，不应该是吃饭的手段 － 可悲的是：大量的“职业艺术家”的生存和致富却是他们所谓的“艺术”唯一存在的理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