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是严歌苓的旧作了,也是她自己很喜欢的一部作品。我没有看过这本。从图书馆借来看,先被前面的序所吸引。这个序的题目是:主流与边缘。
先录一些她里面的话:
关于作品和人:“我总是希望我所讲的好听的故事不只是现象;所有现象都能成为读者探向其本质的窗口。所有人物的行为秘径都只是一条了解此人物的秘径,而条条秘径都该通向一个个深不可测的人格的秘密。谁都弄不清楚自己的人格中容纳了多少未知的素质――秘密的素质,不到特定的环境它不会苏醒,一跃而现于人的行为表层。”
于是,严歌苓寻找这样的特定的环境,来释放人格中这些丰富的潜藏,来放大这些深远的秘密。“走向人内心的路,永远比走向外部世界要漫长得多。”她选择了“移民,这个特定的环境把这种奇特的敏感诱发出来。”
“这一脉相承的敏感,也蠕动在我们身上――我们排行第五代的移民”。
“为什么老是说移民文学是边缘文学呢?文学是人学,这是句Cliché.任何能让文学家了解人学的环境,事件,生命形态都应被平等地看待,而不分主流,边缘。文学从不歧视它生存的地方,文学也不选择它生根繁盛的土壤。有人的地方,有人之痛苦的地方,就是产生文学正宗的地方。有中国人的地方,就应该生发正宗的,主流的中国文学。”
触动她反思的是一百五十年的华人移民史,在挖掘历史的悲愤中,“东西方从来就没有停止的冲撞和磨砺反思,对中国人伟大的美德和劣处反思。移民,这是个最脆弱,敏感的生命形式,它能对残酷的环境做出最逼真的反应。移民,也就注定是充满戏剧性的,是注定的悲剧。”
在各大网站上,每隔一阵大家就会讨论一下所谓的主流,从什么算是主流,到审视自己到底是几等公民,和对上等主流公民生活的描写与自己生活的对照,还有是否加入主流,移民的出路和位置等等,这些和婚姻生活里面无休止的讨论婆媳关系,和流行时尚论坛讨论F2还是F1的美眉漂亮和聪明,还有生活家居论坛讨论收入多少才算富裕,规律的重复出现,就象女孩子每月一次的到点就来的,已经演变成司空见惯的生理现象了。不管这波讨论的结果如何,下一波还是同样的一群,同样的争锋,同样的不了了之。
所以,我看到这个“主流与边缘”,看到严歌苓的这段“人”学的话,觉得触到了一些根本。她写的是主流文学和边缘文学,不过是同样可以移到主流和边缘的社会。环境,无非是表演的舞台,人格在特定环境中释放,主流是人,““人”这门学问,“人”这个自古至今最大的悬疑。人在哪里,哪里就是文化和文学的主流。”
那么那些表面上的东西,公司的职位,袖口领带上的别针,高尔夫球杆的牌子,手里的酒杯里面的液体,是五粮液还是人头马,就应该是厚重人学上面的浮云,吹散了什么也没有。而单独由此来争论主流非主流,就好像是盲人摸象,抱着腿的说腿是主流,而揪了耳朵的说是我们的生活如果是耳朵就算成功了。能做好人,就是主流了。我不过这样觉得。
关于《扶桑》这个故事,手法还是很巧妙的。有关书评也很多。我看到一篇抄在这里:
《扶桑》是扶桑的悲剧,也是民族的悲剧。悲剧的一面写着扶桑与大勇,另一面则是扶桑与克里斯。扶桑被刻划成一个古老东方的缩影:一种混沌蒙昧的母性,一份张开双臂迎接苦难、消解罪恶的忍耐与包容力,一股幽远的、神秘的情调。扶桑是个19世纪后半叶被拐卖到美国的名妓,她的身份、年代、经历都能给后人无限遐想。包括她畸形的伟大,沦落的高尚,愚昧的魅力,暧昧的恋情,都经作者的笔极度渲染。虽然我不知道,扶桑的魔力,是东方人眼中的自己,还是西方人眼中的东方;作者有没有曲迎猎奇者居高临下“欣赏”的故意?
至少,扶桑的美是颓败的,一旦被卷进历史车轮便被无情碾碎,永世不得超生。然而同时,悲剧又有着令人仰视的力量,扶桑的美隔了一百二十年的沧桑距离,依然可以美得惊心动魄。
小说的叙述风格有史诗的路数,每一次时空的切换,都给人以雄浑苍茫的冲击感。对中西文化的摩擦碰撞,弱小民族的屈辱卑微,以及男女之间性与灵的交合,小说都有着极其细腻独到的刻划。尤其是最后一项,严歌苓的体察一向是敏锐的、丰富的;而技巧性的笔触,又将这份体察传达得微妙、多义而恰到火候。文字很美、很鲜活、很现代,每隔三五行至少有一处值得人流连玩味的词汇、句式或手法。而整本书的“氛围”也极为浑成,洋溢着浓郁、缠绵,古典与浪漫相交融的情调。可读性强又留有余味,充满了激情——未可知的激情。
里面还有些关于爱情的描写:
“他毫不犹豫地判断这便是爱情了。因为有这么多痛苦:世上所有诗中的爱都不是为了幸福,而是为了痛苦。痛苦对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比之幸福显得新奇得多,也浪漫得多。”
“一个人十四岁时所具备的爱的能量该是多倍于他的成年。多数人在十四水的爱情被父母,被家庭,被自己扼杀后又被狠狠嘲笑了。假如人类把十四岁的爱当真,假如人类容忍十四岁的人去爱和实现爱,人类永远不会世故起来。”
嗯,我已经非常世故的认为永恒的只有猪肉卷了,而且如果我再追求爱情的话,一定不是为了痛苦,虽然痛苦新奇且浪漫,可我早已经不是十四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