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在山东的西部,村子很小, 只有姓"辛"和姓"李"的两大姓 ,一共有二十几户人家,都是当年从山西洪洞大槐树牵来,还有很多家是没出五伏的兄弟 .
小时候, 各家各户都很穷, 人们平常买不起猪肉,所以我们小孩子特别盼着过年, 因为过年的时候 , 村里就会杀猪, 其过程到现在依然记忆由新,先在全村选出一只比较肥的猪后,然后把它给捉起来,吊在事先搭好的架子上.杀猪的人(往往都是村里的光棍一类,没什么牵挂,人们还是比较迷信,不希望有家有口的人粘到血腥.)磨好刀后,用长长的杀猪刀,从猪的脖颈处,往心脏的方向用力一桶,然后用一个盆子接着喷涌而出的猪血.猪在拼命的嚎叫中死去.小孩子有很多都吓的躲在大人身后,母亲是从来不让我们去看的,只是有一年,她没有记住日子,让我们偷偷的跑出来.但看完那次后,我接连做了好几天的恶梦,从此再也没有看过.等猪死了之后,人们就把猪放入烧好水的大锅里烫,刮去猪毛后,抬上一个大桌子,掏出五脏等等.所有的人家都派出一名代表围在现场看着,杀完猪后, 负责杀猪的人会将猪分成各种不同大小的块儿,连同五脏一起 挂在一个架子上, 然后村长就会对着每一块吆喝:"这块谁要?", 如果谁家想要那一块儿就报上自己想出多少工分儿. 如果 ,没有人出的更高 , 那家就会取得该块儿猪肉的所有权, 拿回家去,过年时用.而会计就会从他家的帐上划去相应的工分儿 . ( 当时, 实行的是集体所有制, 大家集体上工, 每天早上, 队长先在村前敲挂在大树上的铃, 然后, 分派当天的任务, 会计管记工分儿 , 每天根据工作数量的难易程度和完成情况来计算工分儿, 没有工资之说 , 到年底统一结算 .)人们都抢着要肥的,因为肥的部分可以用来熇油,瘦的部分只能用来炒菜,吃几顿就没有了.大人们熇油时,我们这些孩子就都围在自家的锅台前,等着吃熇油剩下的油渣,酥酥脆脆的,当时那几乎是最好的美味.
有一年冬天,天非常的冷,在一场大雪过后,邻居的小伙伴喊我赶紧到牛棚去,原来一头牛冻的不行了,好几个大人围成一圈,手里拿着玉米秸,点着火,试图给牛增加点儿温度,只见,牛拼命的挣扎着,用前腿支撑着脑袋,想站起来,试了一次不行,倒下,休息一会儿再试,饲养员也帮着它使劲,拼命的喊着:"站起来,站起来,使劲儿,使劲儿..."就这样,试了一次又一次,饲养员的嗓子都喊哑了,突然一个小朋友喊到:"快看,牛哭了!"只见牛眼里大颗的泪珠流下来,原来它是知道自己不行了.人们只好将它杀掉分给大家.但牛流泪的情景在我心里却永远也挥之不去.因为工业落后,当时,牛是人们干活的主要帮手,所以平常人满为患根本不可能杀牛.
我记得自己考初中时为了去取照片(一毛二分钱)我背着一大包废弃的回收物,跑了三家回收站,把废品卖掉后,才把照片取回.
那时候的经历给我留下很多好的习惯,比如说自己每次都是把自己碗里的东西吃的干干净净,因为我知道挨饿的滋味,知道只有高梁和地瓜面吃的日子是怎样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