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江行——此时彼时,此世彼世

虽然此雨非故乡的雨,静坐轩中,依旧听得风声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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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许多多人都在讲“回归”,小说上描述回归,画家画回归,作曲家谱回归,歌唱家唱回归,时尚流行上有回归,连坐在家里织着毛活,看着电视的大妈嘴里也会冒出“这叫作回归”的话,只是我不明白什么是回归,回到哪里才算是“根”,才是大家意识中美和简洁的极致。我只知道人生是一条永远流淌的河,就像人永远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一样,踏入此次此刻的我们永远不可能与彼时彼刻的我们相同,走过的路不可能重复,不可能如看碟片一样,按着返回键,一次一次重复地看。我很多时候希望自己能按下返回键,回到从前,然后重新选择,重新走过一程,可是,我知道,我们永远找不到那个键,即便找到了,重新演绎时还会重复自己的选择,因为时光倒流后,回到彼时彼刻,我们拥有的还是“彼时彼刻”的梦想和企望,在那个时刻,还是会做着一种“必然”的选择,而这选择也必然会将我们带到“此时此刻”,而“此时此刻”的我坐在桌前,勾画着如何回归“彼时彼刻”的梦想……记得在香格里拉的奶子河马店客栈,和同行的几个朋友围着炉子重温《大话西游》,边看边笑,边看边哭,五百年的时光穿梭、往往复复中那滴留在心底的眼泪总还在那儿,五百年的挣扎也没有挣脱命运,即使我们可以猜到等到“某个”时刻会看着五彩云霞降临,可是,却永远猜不到那个“结局”……回归,于是永远是个美好的梦想,永远是个哲学上、审美上定义,当人们发现世界是个多维体,且维度之间是独立的,不相关的时候,就永远在物理上数学上认定一个命题“没有绝对的重复”。放于现实之中,于是出现了记忆这种补救方式,记忆中的“彼时彼刻”可以一次次重复,彼时彼刻,也在一次次被重放时渐渐被磨掉了纹路,模糊了,但更美丽了。

 

当然,还存在另外一种意义的回归,就是道家的回归自然,顺其自然。天性使然是行为的解释和标准。走在丽江的街头,以至后来游历其他几个地方,都让我体会到现代人认知的“回归”,然而其代名词就是我行我素,随心所欲,标新立异,或者是灯红酒绿,随遇而安……

 

漫步在丽江的大街小巷,有些喧嚣拥挤,摩肩接踵,有些空空荡荡,安静而寂寥。四方街上永远人潮涌动,黑头发,黄头发,棕头发,酒红头发的中国人,黑头发,黄头发,棕头发的外国人,黑眼睛,蓝眼睛,棕眼睛,褐眼睛在丽江的街道上四顾,红披肩,紫披肩,蓝披肩,混色披肩,鲜艳的围巾,间或各式帽子,绒线的,水洗布的,丝绒的,合着各色的短上衣,中风衣,长风衣,牛仔裤,休闲裤,登山裤,甚至西装革履,背着各色大大小小的相机,摄像机在街头来来往往,各个旅行团的小旗子争先恐后地出现,粤语,北京话,上海话,四川话,湖南话,云南话,山东话,江北的江南的,海内的海外的,像个杂菜坛子一样混在一起,那热闹的景象会让人怀疑是否全世界的人都齐聚丽江,参加什么世界大会什么的。四方街中心的打跳始终吸引着一群群好奇的人,探究的,好笑的,欣赏的,思索的眼神聚焦在这一群跳舞的中老年人,她们随着音乐挽着手围着圈变换着舞步,简单却非常整齐,音乐也只是几个旋律,舞步随旋律稍做调整,一些配合得天衣无缝。打跳的人大都穿着酱紫的坎夹,白色宽带在胸前交叉,背着纳西女人特有的“披星戴月”,淡蓝色外衣袖子微卷,下穿黑色淡蓝边的长裙围,深色裤子,黑色布鞋,海军蓝的帽子颇似文革时军帽的样式。不突兀的朴素。周围的台阶上,条凳上还有不少当地纳西男人,悠闲地抽着烟,或微微眯着眼睛,见惯不怪地看着打跳和周围穿行的人群,有些已经头发花白,戴着海军蓝色的布帽,有些近中年,都是一律的闲逸,盯着一个地方很久很久都不曾挪动目光。纳西女人的勤劳确实非同一般,培养这样悠闲的纳西男人。偶尔会有几个衣着鲜艳的苗族女孩子穿过,她们漂亮的帽子和衣上的绣饰往往短时间地吸引一批眼光,她们似乎也习惯了,旁若无人地走过四方街,消失在人群中。树下还有一群打牌的纳西男女,好像是本地的纸牌,并不吵,很安静地出牌,理牌,常会吸引一些人围观。

 

丽江的店铺是古城中非常特色且惹眼的所在,有服装店,食品店,饰品店,玉石店,古玩店,茶叶店,编织手工店,银器店,工艺木雕店,画廊,专营驼铃的店,中草药店,还有各色书店。每个店铺都有自己的风格,而且最难得的是几乎每个店都有自己的拿手绝活或特色,有些自己设计的首饰,自己设计雕刻的银镯,自己设计的版画、雕刻,自己设计制作的驼铃,自己编织的围巾披肩毛衣,自己的绘画,即便店里都不是自己设计或制作的东西,但陈列和店里的小饰品必然很有自己的风格。围巾和披肩的店里无一例外的鲜艳,色彩各异,但是围巾的结,披肩的围披方法,围巾披肩的图案都恰如其分地展示它们各自的风格,有小家碧玉的,有鲜艳妩媚的,有大方庄重的,有民族味道的,有前卫大胆的,有朴素干净的,价格品质不一,悬在墙上,垂在廊下,或者挂在木架上,人在其中穿行,总会不由自主地发出赞叹,太漂亮了。而店主从来不佩戴其中任何一款,也许她们不想左右顾客的审美取向,看着顾客在颜色的丛林中穿梭,不说任何话,直到顾客有了要求才起身过去,淡淡应两句,并不热切,可有可无的淡漠,不知是因为麻木还是根本不在乎生意如何,不过在这种店里逛非常自在,不必担心有人如影相随,干扰视听。衣饰店里也是琳琅满目,传统风格盘扣、对襟、夹领被作为小的装饰点出现在衣服的角角落落,用色和搭配大胆,草绿和烟粉与黑色相映成趣,当然还有橘红和秋香色灯柔和色调的小上衣,宝蓝的宽松上装可以搭配军绿色的休闲裤,还有各种裙装更是争奇斗艳,用料以麻、亚麻和棉为主,颇迎合现代人的口味。在通常的印象中,休闲旅游景点的东西往往多杂而失了精致,在这儿却不同,虽也良莠不齐,但风格、设计、以及在那样小小的空间聚集那么多风格各异的衣饰却非平常可及。逛过几个这样的店之后,我开始有些赞叹在丽江经营的人的品味了。在丽江,最有特色的应该是木板画和木板雕了。许多买木质工艺品的店,进了店里,老板往往就是创作者,在埋头刻版或者在描画底色,见到人进来,头稍稍抬一下,算是招呼,随即低下头继续工作。据说大多并不是工艺美术的科班,可是从他们的构图,技巧,用色和图案设计上,并不逊色,而且在许多店里可以发现相当美丽精巧的东西。有些店主自视相当高,根本不会在意客人对自己的作品的评价,有些时候走近店里很久,看了很久,也不见主人出现,更不见人出来招呼,据说如果真有意要买,大喊一嗓子“老板,做生意”,老板才会慢吞吞从小楼梯上踱步下来,给出一个价格,接受拿了东西走人,不接受,好,直接走人。直白得惊人,更自负得惊人。不过就说那些店的老板确实很有才华,也许是隐于此的世外高人,他们的身世都是好奇和好事者关注的,但究竟有什么故事,我就无从得知,只是一个个店逛过来,颇欣赏一些创作者或粗犷或灵气或精致或生机昂然的作品。还记得无意间走近一个门脸不大的店,店名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多特色,老板抬眼冷淡地看了一眼,就低下头继续手中的活,我走进店深处,被正面墙上一个木刻作品深深吸引。棕黄色的底色,闪着微微釉质的光,是上了清漆的棕黄质地木料,刻出些横纹,从上而下由密而疏,上部中央是镂雕出来的简单的几个横线条,横线条下是一串紫色深浅不一的紫藤花浮雕,凸现在横条纹的底色和底纹中,紫藤像是注了生命一样的茂盛蓬勃,边缘略有些泛白的浅紫色闪着贝母一样柔和的光。静谧而生机盎然,温而不华,不张扬,却颇孤芳自赏。端详了很久,店主突然的“5800”把我着实吓了一跳,价格不菲,若对它情有独钟,却也值得。只是我是个穷学生,喜欢却消受不起的。闷闷地走开了,出门前还没有忘记回首作别。

 

我总觉得丽江的休闲带着些刻意的味道,好像人人都非常“酷”,然而举世皆酷时,酷就不再代表个性,而是媚俗了。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在从大理来丽江的路上,遇到一个修铁路的小男孩,不到二十岁的样子,他参加的铁路施工队就是修建从丽江通向昆明的铁路,修建了不到一半,一两年内才能通车。他在中途下车,去施工现场了,我环视四周,大山连连绵绵,红土和丛丛树木之外,看不到铁路,很少有人家,也不知他还要走多久,也不知晚上他们怎么休息,是不是非常劳累……突然之间,我恍惚去了彼时彼世,那里应该更加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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