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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紧紧的玻璃窗,外面下着无声的雨。
我正在曼哈顿下城29楼的办公室里回忆昨晚的梦。突然电话铃声大作。对这样突然打断我思路的不礼貌行为我是深恶痛绝的。尤其是看到是沈自思打来的时候,我就更深恶痛绝了。
再怎样深恶痛绝我还是接起了他的电话,我装淑女已经装成了习惯。
沈自思那热情的声音响起来,我不方便指出他的热情是假装的。“袖袖,我请你喝咖啡。”
我用不是假装的冷漠回答他,“我不喜欢喝咖啡!”
沈自思不介意我的态度,或者说他已经习惯了。“那我请你喝茶。”
我立刻回答,“我最近失眠的毛病又犯了,医生不允许我喝茶。”
我不知道该说沈自思是有勇气还是脸皮厚,他继续邀请,“我请你吃大餐。”
我干脆地答,“我在减肥!”
沈自思那“呵呵”的招牌笑声从电话那端传了过来,每次当他认为自己讲的话很有水准时他都会发出这样自以为是的笑声,果不其然,他这样说,“袖袖,你不用减肥,你胖胖的样子也挺好看的。呵呵~”
在他“呵呵”的笑声还未收尾时。我这边已经把电话给他挂上了。
我不给沈自思面子,不是没有理由的。我每次都是为了白吃他请的那顿大餐而给自己找来很多麻烦。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句话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自思是我表弟。
虽然来美国前我从来没有见过或听说过有这么一个表弟。
到美国后我突然就多出很多亲戚来。
其中和我交往最多的就是说不出是好是坏的这个表弟。
自思来美国时才15岁,没念几天书就去衣厂打工了。
“你知道我刚来时英文不好,反正也读不懂我就去衣厂干活了。那时候的衣厂比较红火。加班的时间多,也能赚不少钱。”自思这样给我解释。
“和我一起到衣厂的还有我堂弟沈自立。我们就像双胞胎一样,在中国时我们就一起玩耍一起逃学一起干坏事。我们一起来到美国,一起上学一起弃学一起到衣厂打工。我比自来大8个月。自立就像是我的影子,我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我们在衣厂挣的钱不用交给父母,我就和自立把挣的钱攒起来买了汽车。我们买不起新车,但我们会把每一笔钱用在给旧车Upgrade上。我们把车从里到外的改装。几年下来,我们给旧车改装的钱也相当于一辆好的新车了。但我们改装的旧车却很快报废。但我们不介意这些,我们享受着那些过程。”
“在我19岁生日那天,我决定放弃对旧车的改装,我迷上了摩托车。我花了比买旧车3倍多的价钱买了一辆摩托车。我的摩托车是红色的,自立的是黑色的。我们在高速路上飚车。风从耳边吹过,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个国王。世界是我的。天地都是我的。”
“我和自立约好我们回家去拿渔具到长岛的海边抓螃蟹。我们一路欢笑着驶进我家那条限速35迈的小道。我们的速度并没有减下来,在那个转角处我左脚背和膝盖成一条线同时贴到地面,车身也几乎和地面平行。我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稳稳地恢复正常行驶。”
“突然我身后传来一声巨响。是自立!我的头“轰”的一声响了,好像被子弹击中一样。自立的技术不如我。他划不出像我这么优美的弧线,他做不出像我这样精彩的表演。他没有转过这个弯。他的人和车被抛得老远。虽然抛出去的时候也划出了弧线。但这个弧线却是触目惊心的。我被吓傻了,立在那里很久没有声音,是邻居听到响声出来报的警。等救护车把自立带走的时候我还呆站在那里。后来得知,自立当场毙命。没等到救护车到来。”
“自立死后的一个星期内我不吃不喝不睡,大家都说我被吓傻了。我是被吓到了,但没吓傻。我从那时候开始思索人的生命和人的使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