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累聪明难违命,评凤姐(3)

人在旅途,高歌自娱,朝花夕拾,痴人梦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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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尤二姐这里还有一笔账,风流成性的贾琏这次居然勾搭上了贾珍的妻子尤氏的继母所带的妹妹尤二姐,尤二姐因家境不好,投奔到贾家,这尤二姐也是个糊涂人,本来有婚约在身,她却贪图贾家的财富,开始和姐夫贾珍鬼混,后来投送贾琏的怀抱。尤二姐在贾家闲住多时,对凤姐的为人应该有所了解,她对自己的未来的险恶处境居然看不透,她的迟钝让人吃惊,她争着两眼跳火坑。
    
    凤姐在这件事遭受的打击远超过鲍二家的事件,凤姐此时因小产再加上劳累尚在病中。贾琏在外置产偷偷养起尤二姐,这且罢了,但是他讨好二姐时言下之意是巴不得凤姐早死,他许二姐在凤姐之后将她扶正,贾琏给二姐的名分是二房,二房的地位仅次于正室而高于姨娘和各种名义的妾,贾琏让下人称尤二姐为奶奶,书中多次提到贾琏停妻再娶,这实际上相当于跨过了凤姐,直接就把正室的名分给了二姐,这就犯了大忌,男人可以三妻四妾,但正室只能有一个,不但如此,恰逢朝廷的老皇妃归西不久,朝廷有旨,庶民三月之内不许婚娶,贾琏此时国孝在身,贾敬初丧,贾琏家孝也在身,他如此的急不可待,也是色胆包天。
    
    等到凤姐发现这一切时,生米早已做成熟饭,老谋深算的凤姐开始并未声张,而是暗地里布局,此后,她从容不迫地施展一系列的手段,她的计谋一环扣一环,把贾琏和尤二姐以及与此有关的人逐一收拾,凤姐的性格及手段在这次事件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凤姐趁贾琏外出时把二姐悄悄引到家中,她与二姐姐妹相称,对二姐尊敬有加,尤二姐对于凤姐的心机根本难以探得一二,这个毫无战斗能力的绵羊到了凤姐手中只能任其摆布,凤姐把二姐身边贾琏安排的人撤去,换上自己的心腹,不用凤姐出手,那丫环一方面一日三餐剩菜冷茶故意怠慢二姐,一方面有冷言冷语把二姐羞辱了个够。
    
    凤姐暗地遣人找到与二姐订婚的张华,指使他报官,等到官府追究起来,凤姐借着官府的力量冲到宁国府把为这事出力的贾蓉和尤氏羞辱了个够,她痛骂尤氏全家,她滚到尤氏怀里哭闹,把鼻子眼泪抹尤氏一身,她骂贾蓉,把贾蓉骂得又是自扇耳光又是作揖求饶,最后贾蓉还得自己出银子去找张华和官府平复官司。出气之后,凤姐又以受害者的身份一把鼻涕一把泪,讲官司的利害和自己的不得已,又闹得尤氏羞愧难当。接下来,凤姐又转眼做起了好人,许以在贾母跟前为二人隐瞒实情,二人还不得不得感恩戴德,不然没好果子吃,这样精彩的演出,对于专业演员来说也不见得容易,由凤姐做起来一气哈成,从头至尾通顺流畅收放自如。
    
    紧接着,凤姐又把尤二姐引见给贾母,她表现得通情达理隐忍大度,博得了贾母和众人的一致好感。等到贾琏回家看到这一切,他也不得不对凤姐感恩戴德起来。戏到此只是一半,凤姐并未就此罢休,她仍在背地里指使张华告贾琏,张华的状如告下来,贾琏有四罪并发,一国丧成婚,二家丧成婚,三娶妻没禀告父母,四妻在又婚,这官司让贾琏灰头土面狼狈不堪,在凤姐面前更是抬不起头。最后贾家出钱彻底收买的官府和张华,官司才算告结。官司过后,凤姐为了怕自己的那些勾当败露,遣旺儿去刺杀张华,旺儿瞒着凤姐放走了张华,为此后凤姐的败落埋下伏笔。
    
    尤二姐在贾琏那里没有过几天好日子,贾琏的父亲贾赦却因贾琏办事有功,把自己的丫环秋桐赏给了贾琏做妾,贾琏见到秋桐把个二姐就忘到了脑后。凤姐此时只是人前悲戚,看到贾琏左揽右抱把凤姐冷落一边,众人的同情一齐投向了凤姐。秋桐也不是省油的灯,她仗着自己来自于老爷的房中,理应高二姐一等,于是,整天指桑骂槐骂二姐,凤姐再在秋桐面前挑拨,并暗示二姐的地位高过她,惹得秋桐更是醋意大发,秋桐对二姐当面羞辱背后攻击,最后让贾母及家中的人对二姐也厌烦起来,尤二姐一直受着小丫头的气,如今再加上个秋桐,日子更加艰难,身子骨便顶不下去了,请了医生诊治,那医生一剂药下去就把二姐肚子里成型的男胎打了下来。此时,凤姐托人算了一卦,说是秋桐与二姐命理相克,这就令秋桐的恨意更加一等,对二姐的辱骂升级到窗口下开骂,二姐本来还指望生个一男半女巩固自己的地位,如今的日子雪上加霜,眼看着贾琏天天和秋桐粘在一起,左思右想生活没有了出路,她最后选择最悲情的吞金自杀方式了结一生。
    
    家庭内部的矛盾上演得如此惨烈,萧杀的结局,死伤一片,凤姐再次受到重创,在这局攸关命运的决战中,她的独尊的地位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贾琏又是娶亲又是纳妾,贾母初见尤二姐甚为喜欢,这令凤姐第一次尝到了失宠的苦酒,凤姐是个聪明女人,她知道情势所逼该低头时就低头。另外,二姐怀上的男胎给凤姐早成了前所未有的威胁,那个可疑的胡太医的猛药不知是否出自奉节的旨意,书中虽未交代,也没有留下任何暗示,但如果有人怀疑凤姐,我丝毫不觉得奇怪。
    
    凤姐在这场家庭内部战役中腹背受敌众叛亲离,丈夫贾琏的无情不是第一次,但这次凤姐和贾琏似乎没有和好如初,贾琏一直就在尤二姐和秋桐那里,凤姐尽管还暂时占在妻子的位置上,可以预料地是,贾琏是再也不受她束缚了。家中其他人推波助澜肯定也伤透了凤姐的心,其中贾蓉的表现肯定也让凤姐备受打击,凤姐和侄子贾蓉的关系一直扑朔迷离,有人猜测二人有私情,虽然书中蛛丝马迹很多,私情的指控还是很难下定论,但可以肯定地是,贾蓉一直被凤姐视为心腹,在贾瑞事件中,凤姐就是指派贾蓉动手捉弄贾瑞,足见二人的关系之亲密,但在尤二姐事件中,贾蓉却是贾琏和二姐的穿针引线之人,贾蓉的出卖肯定出乎凤姐的意料之。尤氏和凤姐虽非体己,但也没有间隙,平时自家妯娌亲亲热热在一起,礼数从来不少,但真正事到临头,尤氏并没有给自己通个信,环顾四周,我猜想凤姐肯定有脊背冷飕飕的感觉。
    
    尤二姐虽然死于熙凤的借刀杀人,但妻妾本就是利益冲突的双方,这样的对手较量往往是惨烈的,男人所希望的几个老婆姐妹相称的美好愿望在现实中极少出现,但男人还是把女人引到一起,让她们撕杀。二姐虽然不恶,但也不是什么善人,悔婚是因为夫家太穷,女人家图个温饱本也无可厚非,但是,她和姐夫贾珍勾搭,还和姐姐的儿子贾蓉不清不白,过后,在贾敬的丧事期间,她与贾琏于大庭广众之下眉来眼去,而且她和贾珍贾琏兄弟的这些丑事摆在了桌面上做,由此可以看出来她没有是非和羞耻观,决非良家妇女,她也是抱着凤姐早死的愿望进的贾家,她心并不善,她有些贪且不能隐忍,她缺的是心机和手段,指望着自己所盼的一切能轻松到手,她除了糊涂还是糊涂。如果再拿尤三姐做比照,就更找不到为尤二姐解脱的理由了,三姐可以做到出污泥而不染,三姐可以保持自己一身骨气,为什么二姐身上一点看不到,她的结局虽然悲惨,但并不让人感到意外。只要尤二姐踏进贾家,她就注定了这样的结局,贾琏没过两天就把她忘到了脑后,没有凤姐还有秋桐,没有秋桐还有秋桐之后的冬桐夏桐,实在想不出她能有什么好出路。至于秋桐,怎么看都着有赵姨娘的影子。
    
    这是个家庭的故事,夫妻却犹如仇人,这里没有情,不讲义,只有权和利,权和利让人疯狂,这是时代的悲剧,还是荣华富贵之家所特有的现象,或者曹雪芹只是用这个无情的背景去烘托宝黛纯洁爱情的主题,答案答案可能并不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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