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走路,左脚踏空或绊、滑了一下,人的右脚、甚至双手,不由自主会做些不寻常的动作去求得平衡。在走路,这是很平常的事。没听说谁去钻研其中的学问。
好端端作格律诗,一处出了格(当平而仄或当仄而平),诗人会接着在本句或对句适当处作出不寻常的反应,故意也出格(该平而仄或该仄而平),以求得诗歌整体音节的和谐。这在诗中叫做拗救。拗救其实是救拗,用后一个拗去救前面的拗。
拗救一词不知起源于何时。拗救的做法则于唐宋名家诗中多见。最初在诗中拗救的人,未必知道拗救的理论,不过是凭感觉“走路”,拗而不救的例子也常有。后人总结出了拗救的理论,分大拗,小拗,有当句救,对句救等等。有人甚至“逢拗必救”。到了逢拗必救的时候,拗救已经成了另一种作茧自缚。
拗救以拗救拗,如同以毒攻毒,是要慎重的。一首诗中拗两次,代价不小,能不慎重吗?拗救的效果,理论上的成份多于实际。救得再好,用对句救的时候,单句看还是两个拗句。念诗是一句一句念的。以拗体出名的许浑有诗:“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两句一起念是互救的拗句。可惜出名的只是后一句。作为单句,是一句拗句,不能不说有点儿缺憾。即使是许浑,在他的诗集中,所谓丁卯体也只占很小的比例。
拗终是一病,不然救它作甚?救拗之法,首先求通畅,通畅不能,不得已求其次,再谈拗救,也不过偶尔为之。其实,循规蹈矩久了,犯腻,拗它一回松松筋骨,不救也无妨。作诗的基本功首先在通畅平正。不能通畅平正而谈拗救,则好比瘸子过街,说:我在表演Belly Dance(肚皮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