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谎的理由(原创)----林起立

昨夜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提剑背弓,狂啸北方。醒来,身边只有个空酒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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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谎的理由(原创)----林起立
初中毕业的前两个月,班主任找我和几个班上的垫底学生谈了话。谈话内容是父亲
一再追问的重点。其实也没有什么神秘的。班主任劝我们几个不要参加升学考试,
以免拉低全班的平均成绩。作为交换条件是保证我们拿到初中毕业证书。否则的话,
班主任说:“我完全有能力让某些人拿不到毕业证书。”她的阴险我们是领教过的。
我被拍了肩膀要先表个态。我说好吧。班主任还善解人意的说不会告诉我们的家长。
剩下的几个也就点了头。我们几个还若有其事的考试那天去了学校。班主任安排我
们去了她家。我记得还吃了一袋康师傅。喝了若干茶水。考试连续了几天,我们就
在她家呆了几天。等到升学考试成绩出来的时候。院子里多事的戴眼镜的家伙说榜
上找不到我的名字。我母亲说我的成绩可能太差,为了省地方,就不登了。这就是
我的母亲,一个被下岗的扫大街的逻辑。眼镜很认真的说:“连那个交白卷的家伙
都登了个零分,他为什么什么也没有。”我说关你屁事,再多事,小心你的眼镜。
他吓的一溜烟跑了。父亲追问我什么原因,我说鬼才知道怎么回事。
父亲决定要去问我们的班主任。这是他第一次去学校。后来他真的去了。晚上回来
的时候就什么也不说。母亲多嘴问怎么样。父亲恶狠狠地指着我说:“你这个小鬼,
以后有你的好看。”后来我知道父亲走错了学校,结果折腾了一个下午也没结果。
这就是我的父亲。连我的学校也不记得是哪一个。他晚上喝了点酒后就好多了。兴
致勃勃的唱了一通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什么的。
隔壁还以为我考上了重点高中,父亲高兴的唱歌。
考试对我来说就告了一个段落。我顺利的交了伍元钱,拿到了初中毕业证书。待到
大家为我的前途发愁的时候。一个好消息来了。我被父亲工厂技校以第四名的优异
成绩录取。这个优异不是我加上去的。烫金的通知书上金晃晃的写着的。母亲高兴
的告诉了亲戚朋友。父亲又喝多了好几个夜晚。我一直纳闷我怎么会被技校录取。
我记得我交了几乎两张的白卷,还有一张涂鸦的考卷。后来有人说,因为本厂有四
个保留名额给工厂子弟。争取这四个名额的共有八个工厂子弟。其中一个因病没有
参加考试。还有一个因为太惧怕考试,被父母押到考试门口,又从后门溜掉。还有
一个是楼上的胖子。我不知道他考的怎么样,但是后来他脑袋摇的太厉害,只好待
业在家,那是后话。再一个因为考上了高中而自愿放弃已考上的名额。我就被提拔
到第四位。父亲喝了酒说:“多亏这个小兔崽子没考上高中,要不又要操心几年。
上个技校最好,保证毕业,保证工作。我也可以省心了。”我不知道他在操什么心。
整天就是喝酒。母亲说我有出息。将来一定比父亲强。父亲说他一个破工人,跟他
比个什么劲,傻老娘们。
我上了技校以后,父母就几乎不管我了。我在工厂里实习的时候,还可以领到微薄
的工资,足够我的零花钱。母亲把她的破自行车给了我。她找到了一份扫厕所的工
作。公司还配给她一辆小型三轮车。她说颜色特配她。红色的。就是公司的管事多
事,硬要在上面用白油漆写上:“厕所清洁”几个字。搞的母亲出去上街的时候很
尴尬。后来她找了块布盖上才算解决问题。
父亲被调动了好几次工作。主要是厂里效益不好,父亲是个粗心大意的人,
出过几次小事故,又没有后台,自然成了厂里改革的实验品。先是去了厂里小卖部,
后来又去了保卫科。保卫科还好,就是要守夜。后来去了仓库当搬运。最后管理厂
区的倒垃圾。父亲以前总是笑母亲是个扫大街的。现在他也到了和母亲一样的地步。
现在的母亲虽没了许多保障,但是实际工资却高了。
而且还配垃圾车。父亲却只分得一把铁锹。
我技校毕业的时候,顺利在工厂里找到了工作。父亲已经不折不扣的成了个酒鬼。
酒瓶子无时不刻的揣在怀里。有几次和厂领导发生口角,差点被开除。母亲还是不
改爱沾便宜的老毛病。总是喜欢带回来些人家酒席上的剩菜。用一个分几个格的盒
子装了。放在有:厕所清洁“字眼的三轮车上。我一想其这些就想吐。那些剩菜多
数成了父亲的下酒菜。父亲喜欢边吃边骂:”他妈的,这些狗子门吃的什么东西,
肉片搞的黑不拉及的。“我经过仔细辨认,找到了上面”健足“的字样,是半截鞋
垫。父亲呸了一口,继续在菜里面捞。
楼里的邻居一家家搬走了。听说这里要拆了。主要原因是厂里的领导看中了这块地
方,交通便利,打算拆掉后盖一座专门领导住的住宅区。大部分工人都搬去了距离
铁道很近的一处新住宅区。听说住宅面积比这里要大些。这次父母做了一次最聪明
的决定--死活不搬。眼看我们成了楼里唯一的一家。父母依旧心平气和的生活。煤
气掐了。母亲在楼道里生了炉子。父亲喜欢把脚搭在炉子上取暖。手里还攥着一瓶
酒。水也掐了。母亲从公司里带水回来。我要感谢那辆清洁车。它帮我们拉回来不
少东西。后来我知道父母是因为交不起新房的公积金一万块才硬撑下去的。厂里领
导做了多次工作后无效。父亲摊牌说我们没钱。厂里领导直等到施工队已经在楼下
开工的时候,才投降来找父亲谈话说可以先让我们住进新房,钱在工资里慢慢扣,
一个月五十块。我们一家高高兴兴的搬进了新房。
新房比以前宽敞了许多。而且打开窗户就是火车站。火车每天早晚有节奏的向我们
问好。母亲开始不习惯火车声音。邻居老李说过几个月就习惯了。现在没有火车声
音还睡不着呢。母亲说不知道可不可以坐火车逃票方便些。她就是爱沾便宜。楼房
里很快就有了问题。首先是煤气一直没有通上。煤气公司和厂里在协商通管道的费
用问题。大家藏了许久的小炉子都派上了用场。一到中午,到处是浓烟滚滚的生炉
子场面。楼梯不知被谁砸了了个大洞。有人说是搬炉子的时候砸的。大家也惊觉楼
梯只有比手掌厚些。而且里面很可怜的插着几根钢筋。楼下的自行车停车处后来大
家才明白了是属于隔壁银行的。但是大家还是坚持停在里面。没过多久,人家就加
了栏杆,加了把锁。再后来听人家说我们这里的住户素质低,干脆隔了一堵墙。我
们原来可以过汽车的走廊,现在只能勉强过辆三轮车。家的新房也有了几道裂缝。
到厂里反映。人家的回应是属于正常范围,不必担心。垃圾经常是没人管。父亲虽
然是倒垃圾的,但是只管厂区。这里生活着两百多户,就在垃圾里面来来往往。
我也到了适婚年龄。母亲到处张罗着给我介绍对象。我以前也找过几个。但是一论
及婚假,人家就打了退堂鼓。本来澡堂的管理员小红和我挺好的。后来听说她和原
来住我家楼上的胖子去相亲。胖子的老爸最近刚升作了副厂长。家也早搬去了不知
什么地方。两个人差点就成了。可惜胖子的头摇的太厉害,原来一个耳光过去还可
以停一会儿。相亲的时候不知是太激动还是什么原因,胖子的父亲一个耳光后,他
的头摇的更可怕,连舌头也吐了出来。小红可能是吓坏了,随即打消了嫁入他家高
门的念头。小红没有嫁给胖子,也没有打算嫁给我。她后来找了个二婚。我找了一
圈,稍微好点儿的都不肯嫁,差点儿的我也不肯娶。就这样混下去吧!
一年过后。父亲终于下岗。理由是父亲欠厂里的钱不肯还。就是房屋公积金。父亲
去理论。但是当时的领导已经不在位了。房子也要收回去。父母下定决心不搬。他
们觉得只要不搬,天王老子也耐何我们不得。但是他们错了。房子的拥有者已经不
是工厂。工厂在几个月前把整个区的楼抵给了房屋管理公司。每户除了所谓的工厂
职工优惠外,要另外交三到四万左右的一次买断费用。而且以后每个月还要交将近
百元的环境管理费用。住宅区一片怨声载道。每户过期不交的罚款是每天一百元。
等到累计的五千元的时候,就可以付诸于法律程序。父亲一气之下,一脚把来催费
的工作人员踢下了楼。那个家伙倒霉,摔成了重伤。父亲被判了两年监禁。母亲的
公司因为违规炒作关门。母亲失望之余,骑了那辆公司也许遗忘了的”厕所清洁
“的三轮车回了乡下老家。家里还欠了将近千元的过期罚款。好在户主是父亲,他
已经进去了。我希望他在里面可以戒了酒。
我听说离这里七十多里的一个寺庙里正在召和尚。父亲走的时候说,现在也只有出
家和蹲大牢可以吃免费饭了。我兴冲冲的去了寺庙。人家说是只召女的。我问和尚
庙召女的干什么。他们说为了繁荣这里的旅游,要在旁边盖个尼姑庵。召几个尼姑
在里面工作。我说你们盖个尼姑庵在旁边,还能修行吗?他们笑我傻。现在谁还真
修行呢。他们都是乡下的农民,白天这里上班,晚上就回去和老婆睡觉。我说你们
就把我当个女的招了算了。他们说我有病。我说你们才有病。他们大笑说我有病。
我说我没有病。下山的时候,
我看到了旁边山清水秀的精神病院。我听说里面是白吃饭的。我就进去说我有病。
人家问我有没有介绍信。我说我有病没有介绍信。他们说没有介绍信是不能住进来
的。我说我有病为什么不能住院。他们说如果没有介绍信的话,
按照收费标准,每个月的最低住院费用是五百块。我说你们有病。我有五百块,还
来这里干吗!他们说我要再胡闹他们就报警。我只好离开了那里。离开的时候,我
看见了原来住楼上的胖子在院子里。他一边笑一边摇着脑袋,好像在嘲笑我没用。
头摇来摇去,你这个没用的家伙。没用的家伙,没用的家伙!没用没用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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