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摸世界之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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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楚年

 

讀到「觸摸世界之巔」一書作者的某些生平片段,怦然感懷,發人深思:

 

......來自科羅拉多三十三歲的魏厄馬亞(Erik Weihenmayer)於二零零一年五月成為首位豋上珠峰的失明人士.十三歲失明,十六歲開始攀山;一九九七年征服非洲之巔吉力馬扎羅山.......長大後他為自己能夠親臨夢想中的地方,並成為高山的一部份而高興.他說:「你每豋一座高山,就會覺得自己強壯了一點.山峰上的風景非常好看,雖然我失明,但我也『看』得見.」......

二零零一年五月二十五日,他成功攀上八千八百五+公尺的珠峰,創造歷史;他表示,他甚至知道自己即將到達「世界之巔」,因為「聲音的振動不同了,就像在一個空曠、無窮大的地方,對失明的人來說是極其美麗的.」......

他的行動成為了一個符號,激勵許多不幸的人.他將巡迴全美演講,並宣傳他自傳「觸摸世界之巔」.......

 

我們無從了解,也很難想像,失明的魏厄馬亞如何僅憑著聲音的振動不同而能感受到雄山之巔的曠大,並「看」到山峰的美麗.但相信那份神秘的觸感對他是存在的. 

想起多年前曾讀到署名王江月寫的關於影片「乘願再來」的一小段影評:

「乘願再來」由青年女導演王潮歌執導,藏族女舞蹈家卓瑪領銜主演,在這個劇目中藏族卓瑪以真人、真名、真情融入劇中.她響往天堂,但「白雲們」告訴她只有體驗了人間的所有感情之後,才有具備到天堂的資格.卓瑪從盲人那裡感悟;眼睛看到的世界是有限的,用心感悟到的世界是無邊的;......

近代印度哲人奧姆(Hari Om)也說過類似的話:「人必須打開心靈之目去視永恆的美,感官僅具有限之能.」

這些都在在的說明了人類目力的有限及心靈的無限.

失明的魏厄馬亞是在用他的心靈,甚或靈魂去觸摸著攀登的.

失明是肉身的殘障.由於諸多不便,相對於大多數的常人,亦可說是「不健全」.豋山更是個難以想像的挑戰.但魏厄馬亞卻選擇了豋山作為生命主軸.對於一個酷愛登山者,是生命尊嚴與價值的極致提升.

美國前副總統高爾在數年前競選總統的敗選感言中曾說:「失敗跟勝利一樣,都能改造靈魂,讓我們散發光茫.」

們全然可以將高爾這句名言,師法其義的作如是觀:殘障跟健全一樣,都能改造靈魂,讓我們散發光茫.

一如高爾當年這幾句感言,曾令全美無數人為之動容.失明的魏厄馬也給無數殘障者帶來莫大的鼓舞.

生活中的種種不幸諸如愛情的分手、家庭的破碎及事業的垂敗等都會令人心灰意泠.而長期的消沉又往往會成為對未來互動上的「失明」,以致欲振乏力,萬事停擺.但生命中仍有許多「山峰」等待我們去攀豋,或許那正是個試練.也該是你告別仰賴已久但早已失效的依恃;去發掘、啟用你身上某些深藏不察的另種潛能的時侯了.

評介者說魏厄馬亞「不以失明而損精采人生」.我們不一定要去苛求人生需要多「精釆」.但如竭盡所能,至少會將原先失望的人生重塑得更好些.

不論失明與否,攀豋險峰都是人類活動中動人的展現.尤其是豋上喜馬拉亞山、北美第一高峰的阿拉斯加麥金利山、以及非洲乞力馬扎羅山等世界著名高峰.成功的事蹟之所以仍不時的被人提起.主要原因是它屬於高難度的活動之一.除了体力、毅力、周詳的計劃及不可或缺的裝備外,另外一個更難掌控的因素是,不測風雲下的險象環生.

一九九六年五月十日八名豋山家葬身在喜馬拉雅風雪的事件,不唯是攀豋聖母峰有史以來的悲劇,也成為前仆後繼者留下揮之不去的陰影.關於那次攀豋聖母峰母的影片,目前仍在美國波士頓的科學博物館放映.放映的意義,除了悼懷外,也許兼有如已故的科普名家卡爾沙根所謂的;「歌頌了人類的膽識」.

談到喜馬拉雅山;似不應放過五十多年前首位攀上珠峰的紐西蘭豋山家愛德華.希拉瑞爵士(Sir Edmund P.Hillary).適巧這位不同凡響的豋山家甫於零八年一月十一日,以享年八十八之高齡辭世.藉此重提,遙致悼意.

愛德華於一九五三年豋上聖母峰時,記者們追問他為什麼要經歷千辛萬苦,甚而冒著生命的危險去豋這麼難攀的高峰,他在費盡口舌,仍難作圓滿詮釋時說了一句:「因為它在那裡.(Because it is there)」

這句話成了名言;任何要解釋很久才能說明的問題就來一個簡潔的回答:「因為它在那裡.」

這句意涵抽象的名言,似乎也多多少少的讓我們心領神會到,魏厄馬亞為何在失明後仍要去攀豋珠峰了.

 

十多年前,一位名叫弗利德立克.蓮茲(Frederick Lenz)的美國青年寫了本「遨遊喜馬拉雅」(Surfing The Himalayas)的書.他酷愛滑雪,該書寫的是他曾遠至尼泊爾喜馬拉雅山滑雪期間,邂逅了一位佛教密宗高僧法波上師的故事.

書中的上師曾對他說了句意味深長的話:「我們之中有些人想要在心中的喜馬拉雅山衝雪浪.」

這句話在告訴我們;有的人在相競攀豋大地第一高峰,有些另類的人卻在攀豋他們心靈中的喜馬拉雅山.

大地上的喜馬拉雅山,儘管高聳入雲,畢竟仍屬有限之物.而心靈中的喜馬拉雅,卻是一個無限的存在.

以有限的肉身攀豋大地山岳,儘管難難能可貴,仍是有限追尋有限.攀豋不可觸不可見的心靈高峰,卻是無限探索無限.

觸摸到有限的峰頂,是經驗世界智勇的展現.探索內心的無限之巔,其終極是魂魄的轉換.

由於這種轉換,對魏厄馬亞而言,不僅山峰的險巇及高度已不復存在,連帶他的失明亦不存在了.「不以生生死,不以死死生.」他竟超於象外的將「有」和「無」、「虛」與「實」等等的相對,在其心中奇妙的凝成了一幅可以相輔相成、互依互存,渾然一体的「太極圖」了.

著名的英國探險家柯克船長曾說:「我不但想比所有以前的人都走得更遠,而且要到人類可能去的最遠的地方.」

當一個人能從物欲中出離,不帶著分別心去看待這個世界,繼而体悟到「天地與我並生,萬物與我為一.」時,就可在心靈深處循著這幅圖,展開如柯克船長所云的那類生命旅程了.

評介說魏厄馬亞的行動成為了一個符號.

這個「符號」的真正本相,很可能是除了他自己外,許多人看不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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