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黄山的时候,五MM怕还刚上小学呢吧-----八零年,我跟着我那俩表姐还有她们的一帮子狐朋狗友气势汹汹地杀向了黄山。
一共六个人,四女二男,除了我们以外的那女的是大表姐的死党,人家那会儿都有家有子了,还扔下老公和上幼儿园的儿子跟了我们去玩儿------那是什么精神?-------是毫不利家,专门利己的精神!
那俩男的,一个是住我们后弄堂的小伙子,人是上二医的大学生,另一个不知是哪个表姐的关系,据说也在上大专,而且字写的极好。
后弄堂的准医生带了整整一药箱子的药,黄连素,降压灵,感冒药等等,还有酒精碘酒红药水儿紫药水儿棉签儿纱布,外加血压表听诊器------只除了骨灰盒。
我等带了草帽水壶雨伞相机等物,好似要下乡拉练。
一行人等兴冲冲到北站集合,坐上了去杭州的夜车,小伙子大姑娘们打了一夜的牌,我则摆平了枕在了小表姐的膝盖上呼呼大睡。
第二天天蒙蒙亮到了杭州,我稀里糊涂地被拉到了长途汽车站,稀里糊涂地坐上了长途车,又稀里糊涂地被灌了一片乘晕宁,开始的时候只见窗外景色宜人,稻浪滚滚,清山绿水,很快就支撑不住了,趴在前头的把手上就开睡,睡得是东倒西歪。
一时说是到了,下得车来,就去了旅馆登记处,正经房间早没了,只有依山而建的竹木房,其实就是一栋栋只有一间的小平房,散落在半山腰-----原本是为新婚渡蜜月的准备的。
无奈四个女的住一栋,俩男的住一栋,每人发一暖壶,吃饭时间下山上食堂打饭打水-----咦?怎么提前住上了大学宿舍?
黄山气候潮湿,路上云雾缭绕,空气新鲜,只一样,晚上附近的瀑布声音宏大,吵得睡不了觉。另外我们一到就开始下雨下个不停,不得进山,只好天天凑一块儿打牌消磨时光。
一日夜间俩男同胞气急败坏,神色慌张地敲响了我们的门-------欲知后情,且听下回分解。
上回讲到俩男生深夜慌慌张张,惊惊乍乍敲响了女生宿舍的门------却为的是哪般?
原来男生宿舍位于山脚下,连日来大雨滂沱,不想半夜里引发了山洪,两位夜里睡得正香,一觉醒来大水淹到了床沿儿下,连忙穿上衣物拿上行理急急火火跑进了女生宿舍。
大家干脆都别睡了,爬将起来开了灯打牌吧,这倒不去说了,只是两位GG的裤子全让雨给泡湿了,倒底是准医生精细些,人家带了换洗的衣物来,那位GG就没那么仔细了,脱了就没得穿了,这可咋办?大伙七嘴八舌,有的说干脆把裤腿儿剪了当短裤穿算了,有的说等天亮了下山到镇上去买条新的,只有俺大表姐倒底是插过队的,见过些世面,猛然想到小表妹的身量虽没长足,却也跟成人差不多了,且出门时多带了条裤子出来,就让GG凑和着试试小表妹的裤子吧。
一试,虽然有点吊脚,倒也看不出来,总比穿湿裤子或是没裤子穿要强多了,于是大GG穿上了小MM的蓝布裤子,只有一样,如厕时得拉着准医生当掩护,为啥?那会儿还没牛仔裤呢,小MM的裤子是旁边开口的!
外头的雨还下个不停,大家也开始惶惶然不可终日,除了那几个学生,别的人可都是费尽周折泡了病假才出来的,若是过了假期还不得黄山真面目的话,不是太那个了吗?
最后还是俺大表姐一拍桌子:”俺们要学王铁人,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于是一群王铁人趁着白天雨小一点儿的时候终于出发了,后来竟在北海演出了一场可与张瑜的〈庐山恋〉相毗美的〈黄山恋〉,若想知详情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上回说到王铁人们身背背包,肩挎水壶,手拄竹仗浩浩荡荡杀进了山,不一会儿雨就汐汐漓漓地下大了,手上举着雨伞不好走路,又没带雨衣,怎么办?共产党人是难不倒的!------俺表姐拿出了几个巨大的黑塑料袋,原先这袋子是她们电影厂装胶片的,把袋子中间绞一个洞,套在身上正好一件雨披,就是看着不太雅观,似有三K党之嫌疑。
要说的是,黄山风景实在好,奇松怪石近在眼前,潺潺溪水就在脚边,路边的野草野花也象是沾了仙气儿,跟别地儿的就是不一样,最奇妙的还是刚才在山下还下着小雨,到了半山腰上就只有雾了,再爬上了山顶往下一瞧,刚才来的路上雾竟成了云采了。
有时听见瀑布哗哗哗地响,可要看见瀑布还得绕过好几道湾,要走到跟前更是需要翻山越岭。黄山之奇叫我看最奇是松树,那些松树几乎每一棵都长的象是人工做的盆景,树冠多是平的,树枝七拐八绕的恰似游龙,松针青青倒象是游龙身上的斑斑鳞片。
这都是我后来的回忆了,当年对着没完没了的粉红色花纲岩台阶哭都哭不出来了,倒底是准医生大哥看不过去,一直架着我走来的。
快到天都峰的时候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在一个破饭馆里每人喝了一碗稀粥吃了一个鸡蛋,可怜那饭馆只有稀粥喝,表姐们为了激励我的士气一个劲儿地说北海就快到了,等到了北海就有饭吃了。
于是架着两条颤颤微微的腿又上了路,那个小心坡可真是得小心哪,才一尺来宽的石头上面刻了几道子就算是路了,等上了鲤鱼背赶巧了,天上正好火光一闪,轰隆隆打了个焦雷,这鲤鱼背上寸草不生,又是山顶,这雷声响得好似就在头顶上炸开了似的。
好不容易在天黑之前赶到了北海,结果便宜房子早已客满,只好出点儿血住上了北海宾馆。
吃过晚饭,大家人困马乏,连说话的劲儿都没了,可是又来事儿了,表姐发觉小表妹神色不对,一量体温表小表妹发烧三十八度五!
于是大伙儿又忙乎开了,准医生拿着手电筒给小表妹看嗓子,马上开出医嘱,两位表姐赶紧执行,喝水吃药拿凉毛巾捂着脑门儿,上床上躺着去,穿小MM裤子的那位早被差谴去打了开水。
一夜无话。小表妹倒还算挣气,早起只剩下几分热度,众人这才算松了一口气。
一行人吃过早饭就在附近转悠,俺表姐看见前面有棵松树离地不高处分作了两岔,突发奇想,命小表妹和准医生站到树岔上头,去扮一个“黄山恋“------当时张瑜正因《庐山恋》大大走红,俺表姐自觉电影厂待的久了,自己也能当导演。
于是小表妹乖乖地站到了树上头,和准医生大哥面对面合拍了一张”黄山恋“,照片上梳着两条羊角辫的十二岁的女主角含情脉脉地盯着男主角的鼻子,二十四岁的男主角则作深沉状,目光跃过女主角的头顶射向了远方。
回到了上海又是一通忙乎,买药水,洗照片,看照片,再加印等等,最后一致公认那张”黄山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首推第一。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当年的青年人都快进入老年了,而当年的少年也成了中年人,且大家天各一方,只不知他们还记不记得当年的穷欢乐和荒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