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书店

跟旧书店结缘还得打高中时候说起,我说过我们那个中学里的老师们一个赛一个地眼高于顶,一脑门子地瞧不上编教科书的人,经常是手里掂着本教科书,翻两翻就放下:

 

”咳咳,同学们,今天我们讲XXX,这本书编得不好,咱们就不照着书讲了,大家注意记下笔记就行了,考试也按笔记考。。。参考书?奥,美国有套中学物理教材编得不错,你们要是感兴趣的话,东安市场进门的地方往右一拐有个中国书店,在那儿可以找到。。。“

 

那年月老师的话就是圣旨阿,为了考大学哪儿有不感兴趣的阿?下了课半个班的人都撒丫子直奔了王府井。

 

当年东安市场里还真有个卖旧书的去处,好象就挤在买毛线柜台边儿上,对过好象就是卖脸盆的?地方挺隐蔽,不仔细找还真容易错过了。

 

一回生两回熟,第二次再去就熟门熟路了,那年头新华书店还没有开架售书,想拿本书瞧瞧,还得提着嗓子劳驾售货员,看了不买还落人白眼----旧书店就没有这种顾虑了,敞开看,敞开挑,看上一天也没人轰你。

 

再者说,那会儿还是穷学生,一个月也没几块零花钱,若是要买教参书,买本儿倒还可以正大光明地向家长报销,可要是买闲书就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了,看上眼的新书都嫌贵,倒是旧书五毛,一块的还能承受的起,别看便宜,东西都是一点儿不差的,有的书甚至还很新-----其实旧的更好,用不着象新书那样包个书皮儿,舍不得翻开来看,新书有股好闻的油墨味儿,旧书没有油墨香,却有纸香,那些泛了黄的略显粗糙的纸张用鼻子凑上去细细地闻是有股特别的味道的。

 

新书象是新朋友,要小心翼翼地对待,弄上滴水,折了一个角都要心疼半天,旧书则象老朋友,彼此都摸透了脾气,就算惹毛了他了,要不了十天半个月就又会和好的,坐着看,躺着看,带书包里在车上看,甚至坐马桶上看,它总是它,用不着担心弄卷了边儿,滴上滴墨水也没关系,那层关系倒反而更亲更近了。

 

旧书店,北京有好几家,好象都是中国书店的分号,想起来的,东城隆福寺那儿有一家,前门外珠市口有一家,西四一家,还有灯市口的那家,正好把着我们学校那条胡同的西口(内务部街)。

 

不同的时期不同的活动范围,除了西四的那家不熟外,其余的三家我都当过常客。

 

中学里不必说了,一蹁腿儿就上了胡同口那家,那家中国书店的格局是个奇怪的”U"字形,也就是说,两扇大门中间还夹着家别人的门脸儿,走进去,开间和深度都挺大,等于两间大房间中间通了个过道,屋子里不消说三面都靠墙摆着书架,中央也不空着,摆着大桌子,桌上堆满了书。

 

记得在那儿买过本电台里播过的侦探小说《月亮宝石》,还花了五毛钱买过本《楚辞》,结果借给个同学有去无回,还有一本《汉魏六朝诗选》,现在还留这呢,一本《诗经选译》,可能还有别的,一时想不起来了。

 

隆福寺那家是假期里逛衣服滩常去的------其实说不好是逛书店顺便逛了滩儿,还是倒过来,那家小眉小脸儿可怜兮兮地挤在光鲜夺目的时装店里头,不是一般的寒馋,不过,这家店连同隔过去几家门脸儿的隆福寺小吃店一样,是这里的元老了,就在隆福大厦还被叫作东四人民市场的时候就在这里扎了根儿了。

 

前门外珠市口那家我上大学的时候常去,每周末回家要在前门倒车,干脆提前一站下,跑旧书店里去逛逛----在学校被人管,在家也被人管,只能在家和学校中间找个平衡点,一个没人认得,更没人管我的地方享受一两个小时在文字里自由飞翔的感觉。

 

人生在世,难得有钱有闲,有钱时没闲,有闲时没钱,好不容易有了钱和闲又出新问题了。

 

去年休假回国,又去重温旧梦,前门大街正在改造,整条大街都被封了起来,珠市口那家自然是去不成了,另外两家还都在原处----看着北京日新月异,这两家中国书店倒岿然不动,真是令人吃惊阿!

 

好书不少,也不能算太贵----如果跟国外比的话,就是扛不动,要加运费的话就忒不合算了。

 

不过,我还是从灯市口店里掏了一本九成新的英汉对照《瓦尔登湖》,两块,一本教刺绣编织的书,五块。又从隆福寺店里掏出了那本清代人画的全本《红楼梦》。

 

那天我一心要找的是戴敦邦画的小人书《红楼梦》,没找见就问店员,店员说没有那套书,拿出了一套别人画的《红楼梦》,我翻两页,没要,他又向我推荐一套烟画《红楼梦人物》,那套我要了,又问戴老画的那套小人书哪儿还有卖的,人家可能让我问得不耐烦了,干脆说清代人画的你要不要?

 

拿来一瞧就是这件宝贝了,看了就进眼里拔不出来了,人家见我真的想买,就说打个九折吧,还能刷卡,可怜我一没信用卡二没带那许多银子,只好悻悻然打道回府,后来又去了一趟才买下来。

 

想想还是旧书店好阿,没有人山人海的穷挤(一点儿不夸张,西单图书大厦就是人山人海的,到处排队),还有人给推荐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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