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有人问:“你喜欢吃什么?”说实话,一时间还想不出什么东西是真喜欢吃,而且还能让自己显得品味不俗的,例如很多人喜欢的85年的红酒,七分熟的牛扒,或是精致的奶酪蛋糕。我喜欢吃面,各式各样的面条,甚至对被贬为垃圾食品的方便面都情有独钟。
吃面的时候常常会想起老爸。老爸的菜烧得没老妈的好,但他爱烧,经常霸着厨房烧老三样:清炒大白菜,红烧肉,还有鸡蛋面。老爸是地道的南方人,但因为在沈阳当过十几年兵的缘故,酷爱面食。老爸当的是装甲兵,家里的相册里,有好多他年轻时在坦克旁照的黑白照片。那是我至今见过的最帅的帅哥,可这个帅哥烧的面条,说实话并不怎么可口。那时的面条,都是最普通的筒子挂面,比不得现在超市里五花八门的精面荞麦面。在那个吃肉要用肉票,买豆腐要用豆腐票的年代,烧面条的配料也是很单调的,加两个鸡蛋,放几片菜叶就很好了。明知我们不是真心爱吃,老爸还是爱烧,一烧就是几大碗,还要看着我和弟弟把它吃完。每次吃完老爸烧的面,我都被撑得不能动弹。只有这样他才放心,他的儿女没有饿着,有足够的营养去长身体,学本事。
上大学以后,一直在外面漂着,不用在老爸的眼皮下,强行咽下一大碗鸡蛋面了。离开了老爸才知道,吃了十几年的面条,已经患上了吃面狂想症,走到哪里都爱吃面。尝过不同地方,不同口味的面条,还是会想老爸烧的鸡蛋面,还能回味起那面条的香味。它不是高级的精面,还带着原始的麦香;铺在面条上的鸡蛋,是老爸用慢火剪熟的,一想起,那鸡蛋的香就扑鼻而来。后来再回家,老爸不再给我烧面条了,他年事已高,家务事都由弟弟和弟媳做。弟弟烧的面条用料很讲究,我总是一边吃,一边拿老爸开涮:“爸,你还记得以前给我烧的面条吗?一点也不好吃,每次还要被逼着吃那么多。”老爸听了一定不会生气,还会哈哈大笑。一个女人,不管嫁了多好的老公,这个世上最宽容最疼爱自己的男人,永远是自己的父亲。吃面的时候一想起老爸,就觉得他是那么亲,那么近,可一意识到他其实那么远,在地球的另一边,这种突近突远的感觉,会让我惶恐地流下眼泪。
吃面的时候我还会时常想起杭州,这个曾经生活了七年的城市。杭州的饮食,称得上是源远流长博大精深,还带着浓浓的文化底蕴。传统名菜也好,新杭帮菜也好,最让我惦记还是杭州的面条。面条是一种很平民的饮食,在我住过的翠苑新村,卖鱼桥,凯旋路,还有上班的地方葵巷,都有干净的小面馆,内有片儿川,阳春面,拌面,油渣面,榨酱面,猪肝面,大排面...便宜又好吃。有家面馆的名字我还记得,叫惠娟面。去年回去,突然馋起杭州的面条了,一大早带着儿子在附近的小区转悠,果然发现巷子里有家面馆。叫上两碗最简单的拌面,洒着葱花,淋上猪油酱油,趁热拌着吃。不过瘾,再来了两碗小馄饨。我和儿子悠闲地吃着,听旁边的老头老太用杭州话聊家常。那条小巷很干净,那天的阳光很温和,还有夏日难得的凉风,这样的回忆很杭州,很生活。
我是在杭州认识老公的,结婚不久就移民了,闪婚。在杭州时我们很少自己烧饭,平时在公司食堂吃,周末到公婆家蹭。来到加拿大后,除了要适应全新的环境,全新的生活,还要适应彼此的生活和饮食习惯。终于发现江浙人可不是好伺候的,想烧碗面条就打发一顿,午餐勉强可以,正餐不行。在老公眼里,有饭有菜,有荤有素有汤才叫吃饭。可是一旦他出差,我这个吃面狂,每日三餐吃面都行。儿子也爱吃面,和我一唱一和,真是个和谐社会。吃面多好啊,烹调简单,清洁没油烟。面条也可以做得丰富多彩,什么好吃就加什么,什么有营养就加什么。吃完了,只用洗一个锅两个碗,省水省时间。
以前工作比较拼命,午餐时间都在干活。最近上班情绪不高,账着住得离公司近,午餐的一个半小时干脆回家。一进家门,就把面条和昨晚的剩菜一起烧上,菜不够就打个鸡蛋,或是加点青菜。自家种的枸杞菜天天疯长,到院子里现摘一把嫩尖加到面里,就是我自创的鸡蛋枸杞面了,风格和老爸的鸡蛋面很类似。这头烧面,那头淘米洗菜,准备晚餐。 面烧好了,一边吃一边上网闲逛,在51博克里串串门,或是到烧菜论坛里取点经。面吃完,离上班还有十分钟,回公司刚刚好。这吃面的半个小时,往往是我写东西情绪最高涨的半小时。一个人在家,不用装斯文,也不用给儿子示范怎么吃东西才能不发出声响,伴着吃面的呼呼声,灵感哗哗地就来了。
这星期老公出差,我又没少吃面。文章说到了想念老爸,想念杭州,就没说到想念某人,那个不爱吃面的千万别介意。其实,再吃几天面,我也会想念一家三口的三菜一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