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了, 小鸟儿!  再见了, 老家!

我们搬家前一星期, 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高个儿的女婿突然在大门边的松树枝丫上发现了个鸟窝, 里面有三只肉乎乎的小鸟。他招呼两个孩子去看，然后郑重其事地告诫她们：不可以老去打搅它们，特别不能当着老鸟的面去探望它们，绝对不可以去喂它们。如果鸟妈妈发现有人喂了她的Baby， 就会将它们弃之不顾了。

女儿家门口的那棵松树，长得不高，却枝粗叶茂，因为属于观赏型树木，平时我只注意其体态优美矫健、葱茏可爱，却从未想到它里面有什么花样。屋子对面是片不小的树林，平时鸟雀飞来飞去，屡见不鲜，故而对那只鸟妈妈，我也从未留意。设想一下，从衔草筑巢到生下鸟蛋直至孵化出小鸟，那是多大的功夫，多么艰辛的劳作，她居然在我们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都完成了。我佩服她的毅力和能耐，也感谢她对我们全体家人的信任，她选择了一个避风避雨的幽静门户作为她延绵后代的场所时，就已经知道我们不会伤害她和她的Baby。为了不辜负她的信任，我们从此尽量少用大门出入。

但好奇心和对小鸟的担忧还是促使我和外孙女会趁老鸟不在时去探望它们。当我轻轻拨开树叶往鸟窝里张望时，还未睁开眼睛的三只小鸟都使劲伸长脖子张开嘴巴，那模样既可爱又楚楚可怜。真想喂喂它们呀！可是想到女婿的叮嘱，我们不敢造次。

我很想在飞翔的鸟群中识别出鸟妈妈，所以经常忙中偷闲地在窗后张望，后来果然发现有只老鸟经常在屋顶逗留，是本地最常见的腹部橘黄色的那种鸟。她俯冲下来时并不直接去松树间看她的小宝贝，而是在旁边的玫瑰枝条上停留片刻，确定没有危险才回到鸟巢。

为了给珍贵的客人留个纪念，我和女儿一起给小鸟照了相。第二天晚上我上网查看鸟儿的习性，在《厦门观鸟网》上看到一个帖子。有位老兄在树上发现了三只小鸟居住的鸟窝，他拍了照，后来又去看，发现三只小鸟都死了。网友们跟贴批评他说，因为他拍照惊动了老鸟，鸟妈妈就弃之不顾，让小鸟饿死了。我一看大吃一惊，原来女婿所言不虚，鸟儿果然有此习性。我急得一夜没睡好，第二天一大早就去看小鸟，发现两只小鸟一动不动，好像已经死了，只有一只张开嘴巴在讨食。我想，这最后一只鸟不能让它饿死了，既然老鸟不管它，只好我来喂了，于是我喂它吃了几粒米饭和水。女儿起床后我与她商量喂鸟的事，劝她搬家时把鸟窝也带走。女儿去鸟窝看了下说：“三只鸟不好好地活着吗！你去看它们时那两只还在睡觉。我们拍照时老鸟又不在！要紧的是不要喂它们！老鸟发现有人喂食才会不管！”我心想我喂都喂了，而且还掉了几颗米粒在鸟窝里，老鸟肯定发现了。但接下来的几天，看到小鸟儿都活得好好的，而且羽毛愈来愈丰满，感到满心喜悦。我想：北美的鸟儿好豁达，对自己的孩儿不离不弃，也能容忍别人观看喂养，真是好样儿的！

尽管我告诫过贝儿、苏菲，不要把鸟儿的事告诉她们的玩伴，搬家前一天，她们还是带她俩最要好的小朋友看了小鸟，四个孩子在门口叽叽喳喳，兴奋得不得了。贝儿把她爸爸的话给小朋友学说了一遍，兄妹俩都点头答应了。

搬家后的第三天，我们利用女儿女婿去取最后一些杂物时又全体回了次老家，我和外孙女是为了去向小鸟儿和老家告别。谁知我们刚走近松树，就从里面“嗤”地窜出一只鸟，我们以为是鸟妈妈，后来才看清楚是只小鸟，它扑闪着稚嫩的翅膀，飞了几秒钟又跌落下来，在地上翻滚了几下，躲进了草莓花丛，那只大鸟象是从天而降，在小鸟飞翔和降落的过程中她都在一旁紧张地护卫着。我问女儿要不要把小鸟再捡回鸟窝去，女儿说，有它妈妈在，还用我们操心吗！

当女婿启动车子最后离开老家时，贝拉和苏菲摇着手向老家和鸟窝里剩下的两只鸟告别。一路上，贝儿哭得很伤心，她说她喜欢旧家，不想离开。说得我心里酸酸的，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我这个外孙女这点跟我很相像：特别恋旧。贝儿这些日子为此已经伤心地哭了好几次：她的钢琴老师搬迁去加州时她哭了，她踢足球时与去年的老队友对阵时她也哭了。而这次离开旧家她哭得最伤心、最长久。但是她也知道，我们搬家全是为了她，为了能够搬进一个好学区，让她受到良好的教育。她的爸妈又何尝不象鸟妈妈一样，倾其所有，倾其所能，为养育她们呕心沥血操碎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