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荒纪实之三十二:瓜地里的黑影》
瓜地里的黑影
各位读者用不着害怕,这里没有凶杀,不含恐怖内容。尽可放心大胆地往下看。
天朦朦亮,连队瓜地里出现了两条黑影,一条是鄙人在下,另一位是咱同学。名字不能说。为什么?那是这行的规矩。
大家应知道有个成语:盗亦有道。说的是春秋时著名的强盗头叫跖的,有人问盗跖,强劫偷盗有没有规矩,盗跖说:“盗亦有道,入先、出后、分均。舍此能成大盗者,鲜有之。”翻译成现代汉语的意思是:打家劫舍时,作首领的要身先士卒,冲在第一个;撤退,即颠了,挠鸭子了,要在最后,抵抗追赶的人,要保护自己弟兄,说的更现代一点就是:让同志们先走,让列宁同志先走(好像有点串了,列宁什么时候来的,我们这伙人里没他。);分均,就是抢来的东西财物要分配均匀,要按劳取赏,多抢多得,少抢少得,鼓励能抢的先富起来。
看看盗跖的觉悟,要当一个好的领导者,哪怕是贼头,没有以身作则的精神,就带不好队伍,就出不了成绩。古今中外,各级干部,概莫能外。
至于我自己,一直想着改过自新,再说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是响应政策,招了吧。
我们并没有偷偷摸摸地,而是大摇大摆地走着。因为我们是去上班,早起下挂子去。但为什么要这么早起?为什么把船停在这儿?道理很简单,香瓜熟了。
在北京我不喜欢吃香瓜,觉得“面”,不如西瓜吃起来解气。可到了北大荒,这儿的香瓜也不知怎么长的,又脆又香又甜。看着它就着急。
一进瓜地,我们俩唰地一下分开。各把着几个垄沟,搜索前进。因为是熟手,凭眼力看也能看个八九不离十。青克楞的不行,还年轻,要略呈白黄色的。用手弹弹,声音太清脆,当当的,不行,那是手榴弹;得稍有一点“噗、噗”声,就有点意思了。再用手指捏捏,压压,能感觉有弹性,不是生硬生硬的。就可下货了。把长雨衣的前襟兜起来,摘下的香瓜就放那儿。
偷瓜不能可着一个地方猛摘,你得跳跃式地摘,隔一段距离摘一两个。怎么着你还得想到广大的连队同志还没吃上瓜吗!另外,我们也要有长期偷瓜安排,明天,后天我们不是还得来吗!
每人弄了十几二十个,互相一打手势,撤离瓜地,奔河边我们的船去了。
上了船,把赃物归拢,上面用挂子盖住,马上起航,迅速离开现场。等划出几里地后,确定岸上的人拿望远镜也看不清楚时,将船棹放开,让船随水漂荡,吼一嗓子《让我们荡起双桨》。据说吃东西前,叨咕点什么有益于身心健康。再说,饱吹饿唱,空肚唱歌可能没有杂粮味,比较纯正。然后,开始香瓜早餐。
北大荒的早晨,即使是夏天也是清冷清冷的。香瓜跟冰镇了的一样。“啪”的一下拍开一个,一股冷香透鼻而来。把人的胃“唰”地就提溜起来。一口咬下去,瓜汁四溅,清甜香味满口,“哇”,怎一个“爽”字了得!
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备战,备荒,为人民。我们每次都有富余,一顿饱餐后,将多余的放在菱角叶或浮萍叶下,做个标记藏好。那是下午的甜点。
下完挂子,仍把船停靠在瓜地旁。菜组的人也上班了。我们特礼貌地和贫下中农打招呼,沿着岸边的小路,目不往瓜地斜视地往连里走去。
瓜熟了,少不了人惦记着,特别是知青跑来要瓜吃。菜组的班长挺倔。不行,要吃,得等到统一摘了之后到连里买去。对于那些死缠活赖的,他就拿我们俩作榜样:你们看看人家老三和XX两个,过瓜地从不张嘴要,连看都不看一眼,你们,啊……跟人家学学!
可我们太不往瓜地看也表演得过份了点儿,多少引起他的怀疑:啊,啊,就是不知他们俩早上过来的时候进不进来……
冷香的瓜固然爽,可也爽的有点过,肚子也跟着爽了起来。那要是急起来,是真急,慢一丁点儿都会产生严重后果。我们从卫生员那儿商量出来一瓶‘痢特灵’,坚持冷香了整整一夏天!现在回想起来还齿颊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