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班主任解老转儿

取自虚度的青春第5篇

  现在的大学,还有没有班主任?不知道。我们那个时候有。大班分俩小班,每小班配了个班主任。我们小班的班主任叫老转儿,这是大家伙儿给他起的绰号,改自那年代谁都看过的黑白片《烈火金刚》里的富农解老转儿。

  为什么起了这一绰号?老转儿对班主任一职可谓尽心尽力,为此时常在鸡毛蒜皮上钻牛角尖儿,琢磨些个新举措,随想随实施。有些新举措导致他与学生发生冲突,那些冲突大多也都挺有趣儿。

  例如,这大班虽分两小班,其实吃住上课晚自习全混在一起,连寝室床位都打乱(但男女生不在同一宿舍楼),互相间也经常搞不清你班我班的。有天晚自习,老转儿转悠到大教室,别的不屑于股,却对大家随意落座现象来了兴致,心血来潮对大家说:“哎哎,同学们哪,我来讲几句啊,大家看看能不能按照小班的编制分开来坐,小1班的呢都坐到教室左半边去,小2班的坐右半边。。。还有呢,就是男生和女生尽量坐同桌。。。哎,对对,就像你们当高中生时那个样子。”同学们听了他的话,哄堂大笑。有人见他莫名其妙,提醒他:老师啊,女生不够分的呀。

  老转儿恍然大悟,自嘲:“噢噢,这个,这个我没有考虑充分。那就先分班坐吧。”我纳闷儿,就算一半儿是女生,上高中时也都不这样了呀。我们S高中早就男男合作,女女同桌,体育课分家,授受不亲了。他说的那应该是初中以前两小无猜时的城南旧事吧?

  老转儿见无人响应,便开始劝说坐在头一排的几个男生。哪知那几个不是他所辖小班的,不惧他,也不搭理他。老转儿的忍耐力开始崩溃,从一开始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发展成为粗暴的干预。见劝说无效,他竟拎起一个后来被分配到国安的男生的胳膊,强要他换座位。那男生轻轻一甩手臂,老转儿就在原地打了个三百六十度的转儿。后来我们知道,那男生最喜欢看的电影就是“少林寺”,片子当年公映后,他一天连看四场才回家。俗话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溜。四场“少林寺”下来,甩臂功看也能看出个三分门道来。

  老转儿头回与学生过招就碰了壁,只好悻悻然离去。但别以为事情就此了结,快到年底时,他又来到晚自习大教室,对大家说:“哎哎,同学们哪,我又来讲几句啊,大家知道这个、这个、这个学期呢快要结束了,系里要求我作为班主任,给每个同学做个期末评语,可是我最近呢又抽不出时间,天天忙着买冬储大白菜。当然我这也是响应咱们国家的号召,支援农业建设啊。大家看看谁有空能不能帮我弄弄大白菜的事。”结果,小2班几乎所有男生都去了他家,帮他拉回几板儿车大白菜,卸在地上,摆起矩阵,晒好,再搬进菜窖,码堆。

  基础部来教线性方程的讲师是位福建人,水平高,普通话不太好,着急起来就是一串儿谁也听不懂的方言,把方程说成风琴。老转儿获举报后,颇兴奋,换了身儿灰色人民装,神采奕奕,来宿舍找课代表。课代表就是还没将上学期‘小爱’辅导的把‘爱’赋给谁的自赋值小逻辑回过味儿来那厮。老转儿让他去搜罗大家的不满感想,然后频繁奔波于系里基础部之间,张罗开教学观摩会,直到换掉那讲师。

  别以为老转儿就那么婆婆妈妈没文化,人家也是六十年代老三届之前的正牌儿本科毕业生,而且知识结构也并非止于狭隘的专业。记得从大二起,我开始不务正业,研究起肖邦的菠萝奶汁来,大三时,我曾擅自去朝阳花家地那边那个中央美院听了差不多一年之久的美术课程。老转儿知道后,找我做思想谈话,他对我说:“爱好不要影响学业,你的这个爱好啊,其实呢,是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潮在你头脑里作怪。这种不务正业,可不是小问题,将来呢,会影响接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班这么个大问题。。。你看我的爱好就是读郭老的著作,郭老的诗,我这个爱好呢,就一点也不影响我的工作。”

  我听他这么一说,就猜到隆重摆在他家书架上的,可能就是那本厚厚的,开篇四句为“天下什么最红,太阳最红,天下谁最亲,毛主席最亲”的沫若诗集选。可是,那东东我早在高中时代就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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