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年华(七)

似水年华(七)

到了一九七三年,沉闷无望的的生活突然出现了转机。在工厂农村工作锻炼了三年以上的工人知青农民解放军战士可以通过个人申请,基层推荐,单位组织审查而进入大学。听到这个消息真是让我兴奋无比,好象生活一下子有了希望。而我也正好工作年满三年,具备了申请的资格。

我们这个四百多人的小厂,青工占三分之二,可是却只有一个推荐名额。尽管如此,我还非常的幸运的得到了班组,车间的全票通过,成了我厂唯一的候选人报到了区工业局。文竹告诉我那些别班工人师傅说,那个女娃那么爱看书,就让她去读书喽。没想到我的“怪癖”帮了我的忙。我心里别提有多美了,以为从此我的生活就有了希望,我完全没有想到,我这仅仅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

那一年由于邓小平出来主持工作,乱了好几年的中国各行各业都开始了整顿,推荐上大学也比七二年多增加了文化考核这一内容。我记得考试内容都非常的简单,印象最深的就是数学有一道求梯形面积的题难住了一些人,虽然我数学历来不好,但这小学五年级水平的题还是帮了我。可是这也并没有用,后来张铁生的一张白卷使文化考核的成绩完全失去了份量。

到了区工业局,我才知道,局里总共有十三个上大学的名额,可是候选人有二十六个,也就是说有一半人会被涮下去。我们这二十几人临时组成了学习班,一块开了还几次会,学习中央精神什么的。在这一伙人中间只有六个女生,我们开会时就自然地坐在了一起。

我们中间有一个长得胖乎乎的女孩,叫李庆红,特别的活跃,没两天她就已经能和我们中间每一个人都谈笑风生了。有一天中午休息时间,她跑过来对我说,你知道我们这伙人谁最保险吗?我好奇地睁大眼睛。就是那个文文静静的夏琳。她爸爸以前是市委书记,现在虽然靠别站了,但她一定会有办法的。有办法?什么叫有办法?李庆红哈哈大笑,她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呵。我涨红了脸说当然是真不知道了。她把话题一转说,你知道省里来招生的老师住哪吗?我茫然地看着她。他们就住在延安饭店,你可别跟别人说哟。一定要去找他们,反正我已经能够去找过他们了,那些老师都特别好。你得让他们对你有印象才行,不然凭什么机会是你的,除非你也跟夏琳一样。

我开始意识到这事没那么简单,我这看起来好像只有一步之遥的大学梦,其实还远着呢。可我该怎么办呢?到延安饭店找那些老师吗?其实那时还没有人会想到这一招,招生的老师也特别惜才,如果我真的去找了,说不定还真有用呢。可那时,我光想着,腿都软了,怎么想都觉得丢人,都觉得张不开口。

但我还是了解了一下,据说工业局是最关键,如果局里不把你的名字报上去,什么戏也没有。这样我就鼓足了勇气,叫我姐的男朋友,一位天津大学毕业口才极棒的才子陪着,去找了那位主管。

这位把握我们命运的负责人是个女的,长得还算标致,但满脸没有一丝笑容,一股子的杀气。看着她的样子,我的心就冷了一半。果然,她翻了翻我的材料,然后冷冷的说,我们大学的大门是朝工农兵,革命干部,劳动人民的子女敞开的,不是朝你们这样的人……,我姐的男朋友说,毛主席说过,知识分子也是劳动人民,请你参阅毛主席关于……。那个女人并不买账,她翻翻眼睛说,那也得看是什么样的知识分子。然后她把眼睛往我这一瞟,接着说,你爸已经读了那么多的书,还留过洋,现在应该把这机会给我们工农子女了,你知道了吗!

我和我的准姐夫顿时面面相觑,纵然他再有口才,对有这样思维逻辑的女人,你能说什么?!我们只能哑口无言。

后来,我知道,夏琳上了大学物理系,李庆红,真的工农子弟,(也许),反正据她说没有什么家庭背景,上了医学院。

我呢,灰溜溜地又回到了工厂。

 

翎翅 发表评论于
唉,美梦的破灭,一定是伤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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