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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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佳拿刀杀人,我感到不安,看到法庭那样迅速地审理案子,那样“果断”地宣判结果,我更加感到不安。拿刀杀人很可怕,那样的法律程序更加可怕。

看到家乡兄弟姐妹的房子,个个有铁门铁窗,一道又一道的防贼措施,我感到不安。
“三叔,你重要的东西不要放在家里!”我们一个大家庭的大大小小全部要出去逛街,家里没有人,出门前侄女这样提醒我。
铁门铁窗也不安全,也无法防贼,我感到更加不安。盗贼很可怕,道德、良心、人格、游戏规则被盗窃更加可怕。

千岛湖事件时,我正在台湾访问,陆委会或各个大学的大陆研究所的朋友,不相信凶手是平民百姓,台湾朋友个个怀疑:肯定是大陆公安有组织的谋杀。
听到有组织的谋杀,我感到不安,我仔细再想一想,更加感到不安,因为有组织的谋杀可怕,如果随意一个邻居青年就是凶手,更加可怕。

《谁在傲慢与偏见》一文说的是,“北京人”是一个文化标签,题目没有用引号,是我的错误,至于杨佳可以是李佳,张佳,本意是傲慢与偏见会害死人。在北美的“北京人”论坛里引起轰动,众多兄弟姐妹认为,我的文章伤害了他们,我感到不安,于是一再表示道歉。

在国内的“北京人”论坛里,就很少有人“骂”我,国内的北京人也许真的觉得国内现在确实不平等,被欺压反而成了“正常”的家常便饭。海内海外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我更加感到不安。傲慢与偏见,很可怕;傲慢与偏见习以为常,更加可怕。

国内的北京人深知,“北京人”的傲慢是靠对全国各地的欺压、贫困地区的权利被牺牲而堆积起来的,海外的北京人则认为,“北京人”的傲慢是与生俱来的。海内海外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我更加感到不安。权利的贫困,很可怕;权利的贫困成了“白血病”(权力的集中和权利贫困),更加可怕。

看到“农民工”年初因为雪灾无法返回家园,被困在火车站,感到不安;今天看到“农民工”没有工作,逼迫提前回家,更加感到不安。

同样一个工作岗位,同样的工作时间,凭什么你北京人收入三千元,“农民工”收入才八百元?

“农民工”不是北京官方传统定义中的“工人”,他们没有体制的束缚,没有体制的保障,这家企业垮了,收拾行装,再投奔另一家。如今一场覆盖整个经济体的萧条袭来,是否有足够的工厂为他们提供工作?在这个初冬,如今金融发生海啸,也裹挟了千万中国“农民工”的命运, 今年提前回家的路程,不是那么的温馨……。
“农民工”多么驯服,他们是最容易被统治的群体,他们无勇气、没有任何机会挑战社会的不公,却无限度地挑战自我求生的极限。这就是“北京人”遗传和积攒的傲慢,“北京人”的偏见在哪里?就是暗藏在这些既得利益的“北京人”的身上。世界上几百个国家,只有泱泱大国中国能见到“民工潮”,他们是“盲流”?其实,他们才是真正有目的地流动:哪里有工作往哪里跑。

看到提前回家过年的“农民工”我感到不安,看到制度内要建立“农民工日”, 这种制度性歧视,更加感到不安。权利的被剥夺很可怕,制度性剥夺权利,更加可怕。

“北京人”,你能否换位思考?若“农民工”就是你的兄弟姐妹,你如何体会?你如何感觉?谦卑其实就是一种方法,就是顾及别人的立场及利益,就是要设身处地体会别人的感受,站在别人的立场及利益思考问题,寻找己利与他利、私利与公利的妥协点与正当性。


写于2008年12月15日,德国班贝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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