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门收购古玩旧货的,古玩行里称为铲地皮。笔者有幸,在美国也铲了一趟地皮。先是在当地主要报纸上做了一周的广告,说是高价收购亚洲古玩,并且可提供免费估价(Free Appraisal)。之所以写亚洲古玩而不写中国古玩,因为很多老美是分不清中国古玩和日本古玩或其他亚洲古玩的。留下了手机和邮箱。广告见报不久,就开始陆续收到电话,多数是冲着这免费鉴定来的。好些电话里描述的,就是从中国带回的旅游纪念品,基本没什么价值,碰到这样的,一般让他们把照片发到邮箱,如不会上网的,那就爱莫能助了。几天电话筛选下来,挑出了几家似乎值得上门一看的,于是约好了周末的时间,准备一家家看过来。
到了周末,一共约好了4家。第一家是个退休的医生,按照地址找去,是在一个半山腰的老房子,一层,看着不是太大,但可以俯瞰大海,想来价值不菲。进门后看到门边放了一对日本武士, 然后是一扇日本屏风。医生说他早年在海军当过军医,在日本的美军基地住了多年,收藏了很多日本的古玩,也夹杂了些中国的古玩。在房子里看了一圈,这医生主要以收藏日本铜器为主,档次也不错,但我既不懂,也不感兴趣。中国古玩不多,大多较为普通,收藏价值不高。转了一圈,就看上一件珊瑚红描金的太白罐,画的是通景山水,画工颇为细致,底下有大清乾隆年制的款,但是晚清仿的。
医生说他还有画,问我有没有兴趣,画虽然不大懂,看看还是可以。医生拿出来一幅卷轴,展开,是一幅很长的手卷。看得出是幅老画,有好几处破损,卷末有提款:金门画史顾见龙制。画后面还有几处提拔,其中有一处翁方纲的提拔。顾见龙没听到过,但翁方纲我是知道的,清代名臣兼大书法家。有他的提款,想来这画不是俗品啊。心头一阵暗喜,问那个医生这画要卖多少。医生反问我:你不是免费估价吗,你告诉我这画值多少。这到把我问住了,对书画我老人家是外行,还真不知道这画的真伪和价值。心想,只好蒙一把了。我说这画我认为19世纪的,作者没听到过,画的还是不错的,我认为价值应在1000-1500美元。医生似乎对这个价格比较满意,他说画是他在20多年前在本地的Estate Sale买的,当时花了数百美元,如1500美元,他愿意转让给我。我又把画仔细看了一遍,其他的不懂,但可以肯定是幅老画,而且画得不错,心想赌一把,买下。于是和那个太白罐一起,一共2400成交。
这画买回来后,上网查了一下,发现顾见龙是康熙时期的宫廷御用画家,画名著于京师。他的画,拍卖
价格都在数十万人民币以上,不禁大喜,心想如是真品,岂非捡到大漏了。于是把画的照片发给了一个国内的搞古玩的朋友,让他找懂画的人鉴定一下,看看是否真迹。朋友找了个书画方面的行家,鉴定结果说是晚清苏州作坊里仿的,古玩行称为“苏州片”的东西。行家说这画虽是仿品,但是老仿,仿得还算不错,也能值个2,3万人民币。捡到漏的希望破灭了,但好歹也没算买错,这画后来20000人民币转让了。
从医生家出来,第二个约的是在一处购物中心碰头。那人可能不愿生人来家里。到了约定的时间,在购物中心的停车场和那人接上了头。是个4,50岁的家庭妇女,说是她母亲去世时留给他10来件亚洲文物。她把这10来件东西放在了车上,我看了一下,都是些很普通的民国时期的瓶瓶罐罐,没多少收藏价值。我跟她直说了,她显然很失望,估计也不完全相信,她说会放到她朋友的Antique Mall里试着卖卖。
第三家的地址是在一处远郊,沿着乡间小路开出去近一个小时,越开越荒凉,周围偶尔有些农庄和牧场。好不容易开到一处很小的集镇,看地址应该就在附近,停下车来开始找,正在东张西望,树丛后有人叫:你是XXX吗?转过去一看,是栋很小的一层房子,周围杂草丛生,显然是多年没清理了。一个中年胖子站在门口。进去之后,见屋里还坐了3个人,其中2个手上,脖子上露出纹身,不用得暗暗心惊,莫非是个陷阱?于是站在门边没敢太往里走。中年胖子说他是个护士,这房子的主人卧床多年,一直他照顾的,最近刚去世,把房子和里面的东西留给他了。他说这房子的原主人曾经去过很多亚洲国家,收集了很多东西。然后他搬了几个箱子给我看,有的箱子看着像是被撬开的,里面的东西基本都是旅游纪念品,没看到一件比我年纪大的。几个箱子看完,我说这里面东西没有我想要买的。胖子显然很不高兴,开始骂骂咧咧。我看这势头不对,赶紧拿起一个鼻烟壶,说我就买这个好了,给了他40块钱,拿了东西赶紧出门。在回去的路上想,这帮人估计是附近的混混,看这房主去世后进到人家屋里,想卖他的东西搞点钱。还好,人家大概没想闹大,没动粗的。想着不禁有些后怕。
第四家从电话里声音听是很有些年纪了,住在一处老年社区。到社区门口一看,环境很不错,在一处高尔夫球场上,门口有门卫,进门要登记。社区里有条人工小溪,蜿蜒流过,小桥流水,绿树成荫,是处养老的好地方。来到那家的门口,来开门的是个老头,年纪看来确实不小了。老人说他今年90了,早年在波士顿地区化工行业做事,退休后搬到这里的,在波士顿时收集了不少亚洲古玩,如今老了,他说一部分东西已经给了他的子女,剩下的这些他找了Bohnams拍卖行的人来看过,也估过价了,但他还没想好是否送拍。他说如果我出价合适的话,他也愿意转让给我。我看了一下,东西还不少,窗台边上放了一个罐子,看上去是雍正的粉彩人物,我伸手刚想拿起来看看,老人阻止了我,说那件不卖的,里面放的是他太太的骨灰。我赶紧把手缩回来,老人捧起边上一个盘子给我看,说这件是嘉庆的官窑,拍卖行估价6000-7000美元,问我有没有兴趣。我接过来看后,虽然款落得很规整,但胎和釉看不到嘉庆本朝,而是民国仿品,要价显然太高。
转脸看到地上放了一件硕大的景泰蓝熏炉,上面是莲托八宝的纹饰,看这器型和纹饰,应该是清代中期的东西,很有些皇家味道, 是件很有档次的东西。过去仔细看了一遍,可惜发现器身有不小的一处修复过,问了价钱也不便宜,要12000-15000美元,如果没有那处修复的话,那绝对值这个价,但修过的东西,价格影响很大,想想还是放弃了。
接着看到客厅靠墙放了一张红木的供桌,桌上有个珊瑚红描金的捧盒,拿起来看底下落了大清乾隆年制的款,但也是民国的仿品,整件器物做得富丽堂皇,颇得乾隆朝官窑器物的神韵,是民国仿古瓷中的上乘之作。又问老人这件的价钱,老人说拍卖行的估计2000-3000美元。和老人商量了一下,这件捧盒2000买下了。放盒子的这个红木供桌也很不错,上面还嵌了瘿木,老人要价5000,价格到是不贵,但想着东西太大,运回国比较麻烦,考虑了下也放弃了。
老人家还有个青花大尊,是光绪仿乾隆的,可惜也有大面积的修复。最后除了捧盒,还买了2件小东西,一对民国的小瓶,加一个小的景泰蓝炉。小瓶和炉,后来各以1万人民币的价格转让了,捧盒卖了3万人民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