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国之梦(26)

本作品为35万字长篇小说《移民加拿大》。取材于八十年代末一群中国知识分子移民在加拿大东海岸十年追求的梦和梦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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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的渥太华河畔,树木荫郁,草绿花红。唐根华手里拿着他的研究‘工作进度计划’,漫步绿地,脑子里翻来覆去想着研究工作进度和攻读博士学位两个问题。“我一定要读个博士学位回去,园了博士梦。不图利,名是要图的。人生一世,名利俱无,浑浑沌沌的一生,有啥意思。自己胳臂受过骨折伤残,臂力不如别人,又要打工,又要工作,精力毕竟有限,没有必要白白为人做嫁衣,”他又想起在这河畔挖野菜时,约翰森对他那轻蔑的眼神,以及这三个月以来约翰森对他的种种态度和言行。他气不打一处来,一脚把‘工作进度计划’踢进了渥太华河里。他拿定了主意,查阅文献新资料,着手自己的理论研究题目,撰写文章。

“嗨,唐人街一家广东人开的杂货店烧光了,店东老奶奶昏倒在地被救护车拉走了。浓烟翻滚,火焰冲天,罐头、瓶子烧得嘣吧乱响,好看着哪,围观的人多极了,我站那看了半小时。”张望生回来说道。程鹏和唐根华刚吃完饭,准备去打工,他们不约而同地瞪了张一眼,两人骑车去了。

那华人杂货店为上居下铺。当天儿子出门去进货,儿媳站店。老奶奶准备晚饭炒菜。菜油倒在锅里热着,这时,小孙子叫着要大便,老人家遂去照顾他入厕,忘了关火。电灶上锅里油着了,烟冒出了窗,被对楼看见了,一个电话911

消防车来了。一个消防员进去,见老奶奶正在拿大湿毛巾捂火,说了声:“dangerous(危险)!,便把老奶奶拉了出来,抱了小孙子下了楼。老奶奶急得又哭又喊,不会讲英语。另一个消防员把正去地下室搬东西的儿媳拉出了门。那儿媳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出店门才看见楼上后面厨窗里冒烟。老奶奶给儿媳哭喊:“只是电灶上锅里油着了,用大湿毛巾一捂锅,火就灭了,快去,快!”。消防员不准人进去,因为人命是最重要的,他们等指挥车来下命令。火冲出了厨房窗口,着起来了。指挥车来了,火冲上了屋顶。消防龙头水向火喷去,更重要地向边墙喷去,以防火势蔓延祸及邻家。浓烟翻滚,火焰冲天,杂货店就这样烧光了。没有保险,十几年血汗化为了灰烬。那拉老奶奶、抱小孙子下楼的消防员自然是抢险救危人竖拇指的好消防员。

次日,程鹏和唐根华他们两各捐助了二十加元,很多人,特别是华人,送去钱款衣被食物。店东坐在烧残的门前台阶上泪水洗面,不胜其惨。

十月一日,中国国庆节,唐根华被邀参加中国大使馆的国庆招待会。他看见五星红旗,心中好生激动。在国内时,国庆节,到处红旗招展好象很平常,现在看起来倍觉得庄严亲切。在招待会上,教育参赞说:“老唐,不久前我们听说你生活紧张,五六月份没有足够的生活费,你受苦了。访问学者归教育处管。根据你的特殊情况,教育处决定给你补助300加元,招待会后你到秘书那签个字,把钱领上。”唐根华说:“谢谢教育处的关心,我的困难已过去了,已克服了,补助再不需要。我们自己都知道,国内有些地方还相当困难。我倒是想要一面小幅面的五星红旗。”唐根华度过了出国来最高兴的一天。

热能工程研究所主任约翰森最近很不高兴:唐根华先生下午一下班就离开了办公室,周末再未加过班;上班时显得很疲倦,工作效率远不如刚来的时候,这样下去他们的计划是否能完成,也不得而知。他很清楚:他没有给唐先生一分钱的资助。而且,唐先生是来访问进修的学者,不是劳工。如果唐先生明天早上不干了要走,谁也没办法留住他,没有签下任何强制性的合同。他动动躺在皮椅里的身子,让更舒适些,把腿翘到办公桌上,深深地抽了一口他的名牌雪茄。“唐先生的生活费还不够这一盒雪茄钱,何况还是唐的那个发展中的国家自己资助的,”他叹了一声,到年底他得有文章和报告向他的上司交差才行啊。

一会儿,秘书笑嘻嘻的进了办公室,说:“约翰森先生,唐先生完成了一篇文章,请你过目。”他接过文章,熄了烟,坐起来,认真地看起文章来。到下班时,他叫秘书把他的名字放在唐先生的前面,复印寄往元月在萨尔瓦多召开的国际热能会议。元月份,渥太华天寒地冻,冰雪北国,而南美则盛夏海风,花香蝶舞,既开了会,又旅了游,岂不美哉。“唐先生没有按计划工作,”他苦笑一声,两手一摊。已是三点半了,他得赶快驱车去接他的新女朋友捷斯卡小姐去唐人街吃饭。这次再不能闹笑话了。前次他们一起吃饭时,他不知是鬼迷心窃,还是红酒冲头,竟然把旧女友的名字按到了新女友的头上,她一生气甩手走了。今天得小心侍候着。

女秘书看着约翰森脚步轻盈地出了门,知道唐先生的文章使她的头头高兴了。她每次见到唐根华都彬彬有礼,相当谦和。

圣诞节彩灯已眨着调皮的眼睛,奉迎笑送着街上来往的人们。下午五点,马克移动着他的棕熊身体,给唐根华和程鹏一人一瓶啤酒,说:“伙计,你们两今年干的不错。今天早下班,夜里要下大雪,明天不用来了。在家好好地休息休息,陪陪女朋友,小心女朋友把你们赶出去。”两人苦笑一声,谢过了马克的啤酒,就速速返回。路上大雪纷扬,倒是好看。晚上,风狂雪卷,路灯如星,唯见它楼轮廓。

第二天早晨,雪厚达二十多公分。风停了,雪花漫舞,气温不低,在零下34度。唐根华踏着厚雪,信步出街,转往渥太华河畔。大马路及主要街道上雪已铲去,人行道有些已铲光。旷野浩浩茫茫,雪龙静卧,楼宇雪帽,好一派北国风光。他自幼在西北源山长大,虽也大雪,但这般厚雪还是首次看到。记得那年在北京,下了一场十公分厚雪,满城惊喜。孩子们堆雪人,打雪仗,爬躺在雪里高兴不已;老人们出来呼吸新鲜空气,湖畔岸傍、公园池苑,踏雪赏景,颇得情趣。那有这般大雪,真是雪天雪地,飞飞扬扬,美不胜收。他雅兴不减,信步观赏,诗情画意,油然而来,边走边吟,得加国赏雪>>一首,诗曰:

       百万玉龙漫宇鏖,残鳞败甲岫岚潇

       凛风侵树苞芽耸,寒羽惊枝玉屑飘。

       野处劲枫腊梅瘦,河湾疏柳银丝條。

       冰湖钓叟垂丝纶,曲径骚人踏琼瑶

十二月二十四、二十五日是圣诞节。二天前,程鹏的姨夫把程鹏接走了,洋人小伙Mike(玛依克)走了,新房客尚未到;张望生也未见回来,就是张在,他也和张无多话可说,还不如一个人好。二十四夜谓平安夜,他不知圣在诞,圣也不知他的存在。国内一般不是基督徒的人家,也没有圣诞节这个概念。不知道自然就想不起,也没有人给他写信来。半年多异国的风雨霜雪,孤独伴着他,他伴着孤独。梦归故乡。

玛依克圣诞节前走后,搬来了一个位年长者。那年长者长脸大鼻两眼有神,大头秃顶,齐耳一圈白发,犹如北京通州一带小孩的屁帘,后面围着,前面敞开;西服笔挺,颇有学者专家气质。他向唐根华自我介绍说:“我叫察尔金诺夫,先生,我们是邻舍。” 唐根华自我介绍道:“察尔金诺夫先生,我叫唐根华,中国人。”他们互致问候:“Nice to meet you(见到你很高兴).”这番介绍认识后,察尔金诺夫微笑着说他有点累,便进屋歇息去了。

察尔金诺夫博士,原苏联科学院院士,工程地质学家,来自莫斯科。他在工程地质方面造诣很深。数天后的晚上,唐根华递一杯中国茶与院士,两个人聊起来。院士说他前不久在美国作为期一月的讲学访问。访问期间,被加拿大一家大公司邀为一年的高级访问学者。老学者兴致勃勃地讲道:“当年,中国骂苏联是修正主义,苏联骂中国是假共产主义。现在苏联解体了,俄国、还有原加盟共和国的经济都到了崩溃的边缘,困难重重,但我相信我们国家将来还会发展上去的。”唐根华说:“我也这样认为,俄国目前的困难,需要一个过渡时期,就象我们中国六十年代初困难阶段一样。俄国的经济会发展起来,仍然是举世瞩目的强国。”

 察尔金诺夫说:“我四十来岁时作为苏联专家到过你们中国西北的工业城市兰州,在那工作过两年。兰州的白兰瓜,新疆哈密瓜甜极了。夏秋,我太太每天离不开那蜜一样的甜瓜。中国人很友好,说真的,比我们俄国人友好多了。五九、六零年,苏联政府,也就是赫鲁晓夫政府下令撤走苏联专家,很多厂子建了一半,设备安装了一半,扔下走了,给中国造成的损失是难以估量的。说实话,我们当时不敢说话,说了是和苏联政府不同心,现在我告诉你:我还清楚地记得宣布撤走专家的决定时,中方厂长,技术人员和工人们那愤怒的眼光,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事后,我拉着我援建的车间主任的手流下了泪,觉得十分对不起。你们中国人待我们就象那白兰瓜,哈密瓜一样甜。你们中国人伟大。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美国和它的盟国的经济封锁,苏联撤走专家,没有困死你们。你们中国发展到今天,任何国家都不能左右你们了。中国人,了不起!我们还是朋友。”

 “是的,我们和俄国人民还是朋友,唐说,“你在这里一年,对我来说十分荣幸,我可以从你那学到很多东西。”察尔金诺夫先生说:“在我的学科上,不论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提出,我们一起讨论,再不会有人命令我中途撤走了。唐先生,你说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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