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后终于宣告结案了. 一辆警车呼啸着还从那条凄凉的老路上开进了村. 村里许多老农还是第一次看到会嚎叫的警车, 全村老小把警车围了好几层. 车上跳下四个配枪的警察, 进了宝余的家. 那里面早有几个民兵把宝余看守在屋里. 不一会儿,戴着手铐的宝余被塞进了车里, 砰砰几声,车门关上后,警车在弯弯的土路上嗷嗷而去, 一路上卷起长长的尘土,给这片贫瘠的村庄留下个大大的问号. 后来才知道,宝余作为首犯且年龄最大,被判了十五年. 其他人因为证据不足,暂不定罪,(也就是"无罪")连名单都不许公开.
宝余本来就是外来户, 当年是单身一人要饭到村里被收留下来的. 判刑后,他再也没回村. 据说在监狱里他表现很好, 不到十年就被释放了. 他自己要求留在监狱里改造, 考虑他无家可归,就被安排在劳改农场当了伙夫. 后来有人见到他,说还穿着警察制服(没领章)扎着皮带.神气得很.比在村里生活好多了.
最可怜的还是周华. 宝余判刑后,她也不能再回村了. 一来是姑娘的脸面无法再见村里的父老乡亲, 二来村里还有十来个不公开的疑犯,不利周华的安全. 可怎么安排她呢? 回她原来的县城吧, 周华不肯,说没脸再见儿时的同伴们了. 还是县知青办的人想了个办法 ----- 嫁人结婚吧. 一群人轮流做工作, 好不容易周华同意了, 但要求不能在本地,要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 这帮专案人员也算不容易, 花了一两个星期才找到"合适"的人. 听说是在外县一个偏僻小村庄里有家富农, 儿子过三十了找不到对象. 长象一般,(当然不会是很好), 家里不太穷,(但肯定也不富裕, 那时的富农其实也是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挨斗,做义工的.) 小伙子当然一口同意了. 专案组成员都觉得还说得过去, 于是又是一番思想工作. 周华只好勉强答应了. 是啊, 自己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出身好,有前途的青年哪能要她这么个残花败柳啊. 周华没有退路了,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 不回村,不回家,直接从医院稼出去了.
周华的目的达到了, 我们再也没有了周华的消息. 她到底嫁了个什么样的人, 后来生活的如何, 知青大回城后她是否有了新的生活起点, 还是留在农村真的扎根一辈子了? 一切的一切都没人知道. 多年后,我们都回城了, 我还打听过几次,都没有下落. 周华的名字就这样人间蒸发了. 这段荒唐无奈的故事只能在这里画上句号.
亚当夏娃当时是被魔鬼诱惑欺骗, 自己吃了禁果,犯下大错. 可周华自己从来就不想尝试这人间苦果, 她一千个不愿意,一万个不愿意. 可还是被人硬把这原本永远都不属于她的苦果塞进了嘴里. 她知道苦,可还是无奈地咽了下去. 她知道难, 可她无力抵挡毒蛇的逼迫. 诚然, 她自己肯定有错, 对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来说,抵挡这些塞果子的黑手太难了, 太可怜了. 更别说当时的一切舆论把所有的错都归咎于周华的年轻美貌和温柔软弱. 说她是祸水, 骂她"欠火"(不懂事理) 差点让那么多人受牵连.... 今天的人们可能会说: 知青再苦能苦过祖辈生活在农村的农民吗? 我想说的是: 苦的不仅是生活和劳动, 还有些心灵深处的苦是三言两语说不清的.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 我一直犹豫是否写这个故事, 最近和一些老知青联系叙旧, 又让我想起了周华. 我不想把插队写的太负面. 也不想揭露太多别人的隐私. 因而删减了许多情节,尽量地压缩了故事的篇幅和细节, 只想记下那些五味杂成的往事. 并祝愿不知在天涯何处的周华现在能在新环境下过的幸福, 永远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