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三)浣衣


 
  浣衣

  乐安墟的一条村落。

  是从兵连祸结朝更代迭中侥天幸遗世的古村落,风物尚如昨。未沦陷的秦云汉月,唐风宋雨,明山清水,于我亲者。老旧书册里写过的老旧人事,此刻像夹页里的碎花瓣残绣线,一抬眼,它在跟前。
  
  但说水边事。
  
  可惜水边的阿狄丽娜不浣衣。若然,便多出个扶桑浣衣妇也不定,令得道的久米仙人自天上坠落;又多出个古越西施女,教浮踊之鱼深入水底。最真最真还数人间的浣衣女子,槌打,浆洗,漂清,晾晒,也许不以淳灰淋水皂角轧汁了,只那返璞的砧杵青石木盆布衣,足令乾坤顿古。
  
  愿这样子的清流浣衣图千古。
  
  我能读一个人的心,不能读所有人的心。她们中,谁正忧心酗酒的男人嗜赌的儿,谁又正忧心这一年的赀费的下一季的赋税……在农业文明与现代文明交界的裂罅里,在繁重晦涩的耕作农事与琐碎粗鄙的炊煮家事的交替空隙里,还要挽袖浣衣,未必,还是一件如朝圣般的浪漫事。
  
  心上有尘,如匪浣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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