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对欧德丝女士表示敬意,戴德生和玛莉打算第一个通知她有关他俩订婚的消息。在一个星期一的傍晚,戴德生拜访欧女士,告知她发生的事情。欧女士沉默不语,戴德生心想她可能已对她自己的影响力失去信心。
但第二天,玛莉亚却收到欧女士的一张便条,上面写着:「作为你的监护人,我吩咐你立刻前来见我,不得迟延。」
玛莉亚也回字说:
「我不能视你为我的监护人,但作为一个尊重你的朋友,我乐意随时上门拜候。」
之后,玛莉亚又接到欧女士另一张字条,指出玛莉亚是「沉迷了」,而且她很高兴地引用陆赐牧师的意见,认为戴德生「应受处罚」,陆赐又说如果是他主领圣餐,他不会容许戴德生一同领受。
然而,终于也有好的消息!
玛莉亚接到等待已久的信,是姨母谭恩夫人写来的。当她打开一看,不禁雀跃万分,赶忙写信通知戴德生:
我亲爱的:
我接到姨母的信,说他们两人都没有听到任何应该反对我俩来往的理由。见字请即前来。
你所爱的玛莉亚
在伦敦的谭恩夫妇,得到皮尔士(George Pearse)一再保证戴德生是个有为的青年。皮尔士是谭家的老朋友,他对戴德生请辞离开中国传道会,并没有怀恨在心;而且他认为欧德丝女士之所以反对玛莉亚与戴德生的婚事,原因是不愿意她离开她的学校。皮尔士也分别去见戴德生和玛莉亚,向他们问好及祝贺。
谭恩夫妇对玛莉亚说:「我们完全赞同你的选择。」又在另外一封写给戴德生的信中说:「我们完全同意你的提亲。」
现在,戴德生和玛莉亚正式宣布订婚了。他们每天都在一起,但欧德丝女士出奇的沉默。谭恩夫妇唯一的意见是玛莉亚应该等到成年才可结婚。那就是说1858年1月16日,即是再过一个月罢了!
那年的圣诞节,是戴德生平生最愉快的一个圣诞。他俩参加了不少聚会。其中一个是在美国长老会的倪维思(John Nevius)家里举行的,邀请宁波的年轻西教士参加。戴德生和玛莉亚一起赴会,会中还遇上夏罗拔先生(后来是夏罗拔爵士(Sir Robert Hart),他曾经追求玛莉亚。
他们围着桌子玩游戏,大家把手放在桌底。玛莉亚心里想着风度翩翩的未婚夫婿,忍不住在桌底下用力紧握他的手,表示自己的心意。但她不知所握的手,却是倪维思的。倪维思有点意外,但随即猜想是有人弄错了,他握着那只手,开玩笑地用力回敬一下。玛莉亚这时才知道自己弄错了,想立即缩手,却被倪维思紧紧握在。她满面通红,眼眶含泪,羞得不敢抬头。倪维思怕玩笑开得过分,立即松手放人。
从英国寄来一封信,是写给戴德生的。
发信地点是布里斯托(Bristol),日期是1857年12月9日。内文如下:
亲爱的弟兄:
我很高兴可以奉上四十镑,那完全是主垂听祷告,为你预备的,希望使你更得激励,知道主时刻听我们的祈求。你若有需要,切要求告他。
我听到你专心一意地仰赖主供应你生活所需,很感快慰。我自己在过去二十七年多,也证验了他的信实,每次我把我的需要交托他,他都供应……我真想多写,不过还有千万信件和其他工作需要处理,谨此搁笔。
主内爱你的弟兄
穆勒
穆勒虽然忙碌,但还是时常给戴德生写信,并在信内附有一些金钱。每次都使戴德生得着很大的鼓舞。
戴德生和玛莉亚开始筹备婚礼。玛莉亚希望他穿上英国式的礼服,所以戴德生开始把前额的头发留长,同时打算剪掉辫子。但玛莉亚随后又改变主意,因为戴德生前额的头发来不及留长,而且她已经不习惯看见他穿上英国服装。他们请高富牧师主持婚礼。
在戴德生给母亲的信中,他如此描述他的准新娘:「我真希望您认识我可爱的玛莉亚。她是我的珍宝,是我渴望的一切……愿神赐下他丰富的福分,并使我们不致以彼此为偶象。」
1858年1月20日清晨,阳光普照,一个大喜日子来临了。
刚满二十一岁的玛莉亚,身穿灰色丝裙,头上披着婚纱,极美丽动人;戴德生穿着一件中国式的长袍,背上挂着长长的辫子。高富牧师主持婚礼,会众齐唱「远离偶象」。可借欧德丝女士和陆阳夫妇都没有出席。连「媒人」祝恩赐夫人也不能参加婚礼,因为她刚接到母亲逝世的消息。
之后,他俩还在英国领事馆举行结婚仪式。美国领事借出私人的轿子——那是宁波市内最宽敞、最漂亮的轿子——供他们乘坐。共有二十四位朋友参加婚礼,包括英舰上的一些官员。结婚证书由副领事麦道时(Thomas Meadows)签署,他的助理夏罗拔则负责把证书交予新人。夏罗拔因而获得新娘子的一个香吻——可算是给他的一点安慰吧!
随后他们回去参加郭达门的妹妹为他俩预备的茶会。婚礼过后,戴德生要把结婚的手续费付子英国领事馆,但麦道时坚决不收,说:「你时常替我翻译,也是分文不收啊!」
他们在宁波郊外一所寺院度过三星期的蜜月,远离闹市的繁嚣和夏天的酷热。他们带着厨子、仆人和挑行李的苦力,先从运河乘船出发,然后坐轿进入山中。但这只能算是一边工作,一边度蜜月,因为祝恩赐患病,他门每个周末还得回到宁波主领聚会。
在深山寺院中,戴德生这样写道:「我们真快乐!……他答允了我们所有的祈求,排除一切障碍和反对,坚固我们对他的信心。」
「啊,得与你深爱的人共谐连理,真是好得无比,这份福气非笔墨所能形容,也非想象力所能意会!这里没有失望。每一天对你的爱人多一点认识,就令你多一分骄傲,多一点快乐,也多一点向赐福者谦卑和感谢。她是主赐给我的珍宝,是世界上最好的礼物。」
在离宁波九哩外东湖边的一个村落中,戴德生和玛莉亚租了一间房子。蜜月结束前,他们邀请朋友来作「家庭会议」,商量平时在此进行布道,周末则回宁波工作。
但不如意事不久便临到。玛莉亚感染了肠热病(伤寒)。戴德生把她带回宁波,和祝恩赐夫人一起悉心照料她,但数周后仍全无起色。到了她稍为好转时,戴德生却病倒了。直到四月,两人才逐渐痊愈,在包森夫人家中调养,享受家居的宁静和她花园中的玫瑰。在同月写给母亲的信中,戴德生除了报告他身体康复的消息外,也给母亲带来另一喜讯:她快要升祖母了!他当然请求母亲为他们代祷,他说:「我不知如何告诉您,我多么爱我的妻子!我对她极其满意……她的完美超过我所想所求……。」
他们把桥头街的学校和教堂(就是戴德生婚前住的地方)大事装修,把顶楼扩建,加建了几个房间,并添置一些中国式的家具。祝恩赐夫人开玩笑地说戴德生已作好准备,招待来访的客人。
戴德生的药房又再开业,他也恢复医治那些「瘾君子」。他发现病人信主后可靠着信仰戒鸦片烟,效果远比药物治疗好得多。玛莉亚也办了一所女校,共有九至十名女童,由她以前一位学生帮助打理。虽然捐款数目不大,却足够开支。玛莉亚自己的薪金勉强够她个人衣食开销。
在桥头街听戴德生讲道的人当中,有一个人名叫倪永发,他是宁波的棉花商人,也是一派改革佛教的领袖,他那一派佛教徒只追求真理,不拜偶象。在听完戴德生讲道后,他站出来对会众说:「我父亲和我多年来不断追寻真理,并四处游历,仍无法获致。在儒家、佛教和道教之中,我未能找到安息,但今晚我却找到了!从此以后,我要相信耶稣。」
倪水发把戴德生带到他的佛教徒当中,向他们解释自己的转变。他说话清楚有力,使戴德生印象难忘。另有一位佛教徒也悔改归主,和倪永发同时接受洗礼。
倪永发问:「英国人认识福音多久?」
「大概几百年吧!」戴德生缅碘地回答。
「甚么?」倪永发大声叹道:「为何你直到现在才把它告诉我们。先父寻求真理二十多年,可惜志未筹而身先;为何君不早来?」
这是很难回答的问题。
1858年6月,英法联军与中国的战争宣告结束。英、俄、美、法与中国签订天津条约,增加十个条约口岸,开放长江内河的通航权,容许各国公使驻于北京,外国人可以在条约口岸之外旅行和贸易,基督教也得到政府的明文保护,不论外国传教士或是华人信徒,其宗教信仰皆在条约保护之列。当然,执行时的宽严程度,则全凭当事的官员了。
基督教团体的热烈反应,可以中国传道会为代表《海外布道杂志》报导说:「感谢神!诚心的感谢他!全中国都开放了!半个世纪的祷告已应验!……中国的布道工作进入一个新纪元。新的疆土、新的省分,地大人众,有些省的人口比欧洲国家还要多…… 」
现在,欧德丝女士和陆赐牧师夫妇的态度已经比较友善;宝丽娜在上海也常来信,再无怨言。从英国寄来的手风琴虽然在途中弄湿,并损坏了,但戴德生终于把它修理妥当,夫妇二人闲时互相弹琴唱和。
不过,不幸的事在是年秋天接踵而来。八月底,他们收到上海包尔腾的短束,传来宝丽娜死亡的噩耗。她是患霍乱死的,才二十三岁。三十二岁的包尔腾,已经历过一次丧妻之痛,现在又再遭受打击。他以后还是回到布道的岗位,与艾志信一同工作,但今年后提起他深爱的宝丽娜,还是满眶泪水。
此外,玛莉亚的胎儿在十月日早产了,怀胎只有七个月,生后不久就夭折了。玛莉亚写信给戴德生的母亲说:「我们一次又一次地把肚子里的胎儿奉献给神,我想他一定接纳我们的心意。」
十二月下旬,宁波的外国基督促及中国基督徒均庆祝另一个婴孩的生辰,他是在一千八百多年前诞生的。在1858年,戴德生的教会增加了五位中国信徒。庆祝圣诞那天,有许多节目和游戏,也有唱诗,并由戴德生、祝恩赐两人短讲,充满一片欢愉。加上有一位中国信徒奉献成为传道人,使这一季的联祷会分外与别不同。
那里有死亡,那里也有生命!
戴德生还是用很多时间帮助那些「瘾君子」,在他治理下,不少人能够成功地戒除此恶习,他的声名也日渐响亮。
一个星期日的晚上,有人把一个吞鸦片烟的病人带到戴德生面前,这人企图寻死,所以吞食了过量的鸦片。虽然经过一天的讲道及其他忙碌的工作,戴德生还是尽力替病人诊治。他尝试令那病人呕吐,但他三番四次地挣脱众人的束缚,到处乱跑,却每次都被捉回来。这样一直扰攘到凌晨二时,戴德生才能睡觉。第二天早上,戴德生记述说:「他今晨前来多谢我救回他的性命。」
1859年7月31日,礼拜日的清晨。寒暑表上的温度是一百零四度。
早晨的主日崇拜只有祝恩赐一人负责。戴德生和玛莉亚在楼上的一个房间里,还有权充医生及「接生」的祝恩赐太太。玛莉亚顺利产下一个女婴,取名戴恩惠(Grace Dyer Taylor)。戴德生写信报告荣升祖父母的双亲说:「我一直希望得到一个小玛莉亚!」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或许是因为酷热,使人的性子变得暴躁,宁波城中又煽起一股仇外的情绪,巴格尔劝玛莉亚暂时离开城市,到城外河畔的医院住,以策安全。玛莉亚到了医院后,寄信给戴德生,上面写道:
我最亲爱的良人:
巴格尔医生及夫人已经亲切地收容你飘泊的妻子……我在途中所见的群众并不怎么激动,不过盐门却关了。在我来到城门之前,我遇到祝恩赐先生。他转头看我时,闸门已开了,让我通过,没受到任何拦阻……不知什么时候再能够吻你,感觉你有力的臂膀环抱着我?我亲爱的德生、亲爱的丈夫,愿神赐福你,保守你不受任何的伤害……
八月时,巴格尔夫人患上霍乱,戴德生便负起管理医院及诊所之责。三十六小时之后,巴格尔夫人去世,留下巴格尔医生及五个孩子。对巴格尔来说,这是极大的打击。
自从1807年马礼逊(Morrison )来华始,已有二百多位传教士步其后尘。其中四十人丧失了性命,五十一人的妻子去世。然而,祝恩赐却如此
说:「如果让我们重新选择,我们还是选上这个地方做同样的工作!」他的态度可说是传教土的表表者。
目前,巴格尔别无选择,他决定带着五个孩于回到苏格兰的故乡去。很多人心想:这岂不意味着不能再靠他一流的医术赚钱,支持医院的工作,医院甚至可能因此结束。
戴德生可不同意。他说:「一座刚走上轨道的医院怎能空置不用。如果神容许它继续开办,他定会有足够的供应。」
九月中旬,戴德生正式接替了巴格尔的工作。他和玛莉亚搬进医院隔邻巴格尔的房子里。「为了应付这项工作的庞大开支,」他说:「我必须仰望主。以后数星期,到来医院求诊的病人减少了,直至戴德生建立自己的声誉后,他们才逐渐回来。然而这些新的责任和繁重的工作,也带来沉重的压力,令到他的健康受损。玛莉亚说戴德生这时的脸孔「又瘦又长」。
终有一天,戴德生的老朋友兼厨子来对他说:「我们只有最后一袋米了。」
戴德生回答说:「那么主的供应也必然近了。」
说得对。就在此时,他收到布迦(William Berger)先生的一封信。「我承受了父亲的遗产,」信上写着:「但我不会改变我的生活。信中附上五十镑,请随意使用。倘有需要,也请来信告知……」
戴德生和玛莉亚把他门的中国助手召集一起,把信译成中文读给他们听。
[哈利路亚!]连平日不太表露感情的中国人都同声喊出赞美主的话,然后跑到各个病房,把这好消息告诉所有病人。
到了1860年3月,桥头街的教会已经有二十一名会友。除了那位棉花商人倪永发外,还有一位姓丘的教师和他的母亲,一位姓冯的织篮工人,一位姓王的农夫和另一位姓王的画师。戴德生按着卫斯理·约翰的模式,委任两位中国信徒负责查经班,让他们从责任中得着经验。来医院就诊的人也逐渐增加,戴德生说:「我的工作超过了我的时间与能力所能承担。」
他写信给母亲道:「……我应该告诉您,我最近的健康情况不佳,愈来愈感到力不从心。所谓『能医不自医』,……我对自己的诊断结果应有几分的保留。不过,我想……我可能感染了肺病……疟疾又或多或少损及我的肝和脾……或许我可能会被遣回家休养一些时日。」
到了四月,他的病情使他不得不怀疑自己能否活过这个夏季。另一方面,他写信给父亲说:「回英国一趟,或许能使我的身体康复,又或者可以激励其它人来华,负起我无法继续的工作。……」
另外一位医生的意见也是一样:戴德生早该离开中国了。因此,他们在六月终于决定返回英国。据戴德生和玛莉亚所知,此去可能永不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