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劫》 第八章 南唐遗宝(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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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膻中”是人身上的一大要穴,也是一大死穴,受力稍重便可能送了性命。姚珠仪猝不及防,胸前中了这一指,登时软倒。平日里杨珞开玩笑开惯了,本来谁也没注意,这时奇变陡生,大伙都吃了一惊。

豆子道:“怎么了?大哥,出了什么事了?”

雁静如道:“你干什么?贼小子,讨别人的便宜么?”

杨珞不搭理二人,将姚珠仪抱下了马,从自己马鞍旁的袋子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牛筋绳索,将姚珠仪捆了个严严实实。杨珞默默地做着这一切,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姚珠仪的神色古怪已极,目光中却并无惊恐,只是好象绝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只听她软软地道:“杨公子,小女子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么?何以忽然如此对我?”

杨珞冷笑道:“事到如今,你再诸多做作,又有何益?”

姚珠仪惊道:“公子,此话怎讲?”

杨珞嘿嘿冷笑不答,从怀中掏出一柄匕首,用匕首柄又连续敲闭了她几处穴道。

雁静如叱道:“你这是干什么?没来由地发什么疯呢。”过来便要替姚珠仪松绑。

杨珞挥出一掌,逼退了雁静如。雁静如大怒,道:“你失心疯了么?连我也打?”

杨珞道:“我正常得很,你稍安毋躁,少时自见分晓。”

姚珠仪被捆得象个粽子一样,伏在地上嘤嘤而泣。

杨珞道:“姚姑娘,你这又何必?我若是不知实情,怎会对你如此无理?本来就是知道了实情,我也不愿对姑娘如此无理,只是姑娘武功太高,若不是忽施偷袭,只怕我们所有的人都要折在你手里,不得已只好得罪了。”

姚珠仪瞪大了眼睛,无辜地望着杨珞,道:“杨公子,你在说些什么?小女子根本就不会武功呀。”

杨珞道:“先前我也以为你不会武功,可是我错了,你也不用再抵赖了,看看这是什么?”说罢从怀中取出一块褐色的物事送到姚珠仪面前。

姚珠仪瞧了那物一眼,神色大变,呆了半晌,缓缓地道:“杨珞,看来我还是低估你了,不过我自认行事周密,心细如发,你却是怎么发现的?”。

众人见姚珠仪眨眼间从一个弱不禁风的柔弱女子变成了一个遇事冷静,言语惊人的人物,心中不禁都暗暗发毛,只听得杨珞哈哈一笑,道:“人算不如天算,这世上的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老天爷时时刻刻都在看着你,任你聪明绝顶,瞒得了天下人,却又怎能瞒得过他。”

姚珠仪面无表情,冷冷地道:“杨珞,废话少说,我今日栽在你手里,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有几分佩服,你是怎么发现我的,不妨说来听听。”

杨珞道:“好,我若不说出来,只怕你死也不服。你还记得那日我在刘府中劫持你的时候,你说要去做什么吗?”

姚珠仪道:“记得,我说要去看天狗食月。”

杨珞道:“不错,可是那天晚上并没有天狗食月。这也难怪,你一个女子,半夜三更跑出来,若不用这个借口,实在让人起疑。”

姚珠仪道:“即算没有天狗食月,那也尽可能是我老师算错了,并不值得你起疑。”

杨珞道:“你说得对,这件事确实没有引起我的重视。”说着将目光投向了远方,仿佛神思已回到了刘府的那个晚上,他默然了一会,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如今想来,令尊的心计实在是深不可测,我原以为自己利用桌子角撞松穴道已瞒过了他,却没想到他早已看穿,却并不说破,还将计就计,引我上钩,实在是高明。”

姚珠仪听到此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我爹爹武功盖世,目光何等犀利,你那点小心眼哪值他老人家一哂,他若不是顺水推舟,你能乖乖地带着我来么?”

杨珞哈哈大笑,道:“好在杨珞还没有笨到家,要不然可真要被你们父女算计了。”

姚珠仪又哼了一声,道:“说吧,还有什么破绽让你抓住?”

杨珞道:“你们以为计划天衣无缝,其实破绽明显得很,只是杨珞愚笨,一时没有想透罢了。当日我随俞大人攻打泸州,曾在泸州城头上与令尊交手,可是当时他并不曾伤我,这就是个老大的破绽,就算他为了南唐宝藏,不愿取我性命,至不济也可将我擒下,押回去慢慢审问,以令尊的武功,要做到这一点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可他连一根毫毛也没有碰我的,这是为何?不就是因为他已在我身边布下眼线,所以才肯放我走,让我糊里糊涂地就做了你们的引路人,这招欲擒故纵,端的是好狠。”

姚珠仪道:“那只是事不凑巧,谁知你这蠢蛋竟会攻上城楼,为了宋室奋不顾身,若是你因此死了,那南唐宝藏你可就无福消受了,难道你蠢得竟不曾想过此节么?”

杨珞闻言傲然道:“荣华富贵当然好,可是即算我杨珞在泸州一役战死,我的一生未必便少了半分光彩。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如今既得为我欲为,虽死何憾?”

姚珠仪道:“好好好,我不来跟你辩,只是想不到这一步稍差便引得满盘皆输。”

杨珞道:“棋差一着已可毁掉全盘,何况你们的差错还多得很呢。令尊在攻破我军大营时犯过一模一样的错误,当日俞大人受了重伤,令尊也中了毒,这时候他的副将来援,那人武功极高,我绝不是他的对手,令尊只须一声令下,我和俞大人便谁也跑不了,可是他为了南唐宝藏,竟然还是放我逃脱了。”

雁静如听到这里,插口道:“他可以放你走,但可以叫人去抓俞大人,为什么却让你们两人都走脱了呢?”

杨珞瞧了雁静如一眼,道:“问得好,说到这点,刘整也可算得知我了。他知道如果派人来捉俞大人,我必力战到底,宁死不屈,为了不节外生枝,早日拿到那南唐宝藏,他竟能咬着牙将仇人一并放走,单是这等忍耐功夫便绝非常人所能,刘整处处超人,实在不愧为当世之枭雄。”

姚珠仪冷冷地道:“谢谢你对家父的夸奖,不过我爹爹也当得起。”

杨珞紧盯着姚珠仪,接着道:“令尊在江湖上、官场中打滚了半生,智慧加上经验,有此能耐也不足为奇。姚姑娘你年纪轻轻,武功既高,行事又极细密,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破绽,那才真正叫杨珞佩服呢。”

姚珠仪面沉若水,道:“杨公子过奖了,小女子哪有什么能耐?要是真有能耐,也不至于成了你的阶下囚。”

杨珞冷冷地道:“姚姑娘真是太谦虚了,若是我所料不差,宋军大败于泸州城下便是你的功劳。”

姚珠仪闻言,目光中闪过一抹惊异,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一言不发。

杨珞接着道:“你一定奇怪我是如何得知的,其实很简单,就是你用的那种迷香让我想到的,我记得泸州决战的前一天晚上,我迷迷糊糊中闻到过这种香味,不过一觉醒来却又忘了,直到前日在吴家镇客栈中,豆子见到鬼影,我仔细巡查时路过你们房间,又闻到这种香味,我才想了起来。这种迷香药性极强,我只嗅到一点点,已是昏昏欲睡,想来你为了让我们及时醒转,还需施以解药。”

姚珠仪叹了口气,道:“想不到你竟有这么强的控制力,居然在睡梦中也能思考,你能看破这点,我也算栽得服了。不过有一点你错了,这种迷香并不需要解药,它药性虽猛,但是不伤身体,退得也快,只需将迷香驱散,用不了一柱香的时间,被迷之人便可醒转。”

杨珞道:“原来如此,多逞你指教。”姚珠仪低头不答,不知在想些什么。

杨珞接着道:“其实让你最终露了行藏的乃是一个小孩。”

姚珠仪不禁一愣,愕然问道:“小孩?什么小孩?”

杨珞道:“我刚才就说过,人算不如天算,你所到之地,总要在隐秘处留下小鸟标记,好让后面的人可以一路寻来,不至于失了接应。你做此事,总要在夜阑人静之时,原本秘密得很,可是在吴家镇客栈的那天半夜里,一个小孩偷偷起来,去找他藏在旁边小树林里的五文钱,这么巧就看见你从空中跃下,在墙角上画了只小鸟,可怜那孩子吓得大气也不敢出,还以为是仙女下凡呢,不过也幸亏他没吭声,要不便难免遭了你的毒手。”

姚珠仪听到此处,眼中果然有凶光一闪而没,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只听得杨珞接着道:“亏得侥天之幸,叫我无意中发现了此事,打那以后我便日日加十倍的留心,果然被我发现你夜里悄悄起来到我们的来路上留下标记,我见了你的轻功身法,知道我等武功与你相差太远,所以早就想好了这对付你的办法,今日发难,总算是侥幸成功。”

姚珠仪长叹一声,道:“你武功虽然差劲得很,智计却是极高的,不过若不是你武功实在不堪一击,我也不至于如此轻敌,这么轻易地便着了你的道儿。爹爹曾说过,江湖小一辈中,你也算个人物了,要我小心在意,我不听他言,终于吃了你的大亏。”

众人听到这里,都已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觉此事变化太奇,一个个目瞪口呆,作声不得。

过了半晌,雁静如才“呀”地一声叫了出来,指着姚珠仪骂道:“你这个阴险的女人,原来竟是个奸细,简直是……”

姚珠仪不待她说完,已厉声喝道:“闭嘴,你这个臭婆娘,当日竟敢打了我一个耳光,这笔帐我还没跟你算呢,你也不想想你到底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整日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若不是为了南唐宝藏,你早已被我杀了一百次了,你祖上积德,让你捡了一条狗命,你不去烧香还愿,还在这里穷嚷嚷什么劲?”

雁静如给她这一顿臭骂,勃然大怒,跳到她面前,正正反反,劈劈啪啪抽了她四个耳光。姚珠仪双颊高高肿起,一缕血线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她吃了这几个耳光,默不吭声,只是死死盯着雁静如,目光中无限怨毒。雁静如与她目光相触,不由得机伶伶打了个冷战,又想起她在自己身边呆了这许多时日,若是要杀自己,真是死一百次也不嫌多,心中竟是说不出的后怕。

杨珞赶紧将雁静如拉到一旁,对姚珠仪道:“姚姑娘,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姚珠仪仍是死盯着雁静如,森然答道:“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杨珞道:“当日泸州大战,你到底都做了什么?”

姚珠仪冷笑道:“做了什么?杀人呗。我悄悄摸到玄武谷顶,寻了个上风处施放迷香,不多时那群饭桶宋兵便全都睡得跟死猪一般,尽数被我杀了,只有那姓潘的还有三分清醒,不过他那点微末道行,便是再强十倍也不是我的对手,只走了一招,也被我杀了,然后我就到刘元振大营通风报信,我表明了身份,他自然深信不疑,立马派人疏通谷中道路,终于赶在天明时分杀到俞兴大营。我爹爹善于用兵,见了这等良机,自然里应外合,不杀得俞兴大败亏输那才叫怪,不过那厮运气好,托你这杀才的福,居然让他逃得了性命。”

杨珞听她说完,脸上不禁变色,道:“你是说玄武谷中那百来号人都是你杀的?”

姚珠仪昂起头,傲然道:“不错,都是我杀的,一个也不曾走脱。”

杨珞气得脸都青了,厉声道:“他们个个都有妻儿父母,又与你无怨无仇,你怎么下得去手?你……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姚珠仪不屑地望了杨珞一眼,道:“自古以来,两军交战,哪一次不是流血漂橹,伏尸百万?打仗便是杀人,有什么道理好讲?我瞧你这人处事倒也果断,怎么现在又尽是妇人之仁?你不是一直想助大宋打败蒙古军么,难道到了战阵之上,你一人不杀,便能让他们都乖乖地滚回大漠老家去?”

杨珞闻言不禁一愣,但觉她这说法实在是强词夺理,但他此时心情烦躁已极,懒得跟姚珠仪辩论,当下只是默默不语。

众人都不说话,过了一会,豆子道:“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处置这个女魔头?”

雁静如道:“那当然是杀了她,还有什么好问的?我来动手。”说罢拔剑向姚珠仪走去。

姚珠仪嘿嘿冷笑道:“对,你最好是杀了我,要不然迟早要叫你死在我手里。”

雁静如也不答话,提剑便要砍下。杨珞忽然喝道:“住手!”

雁静如一愣,随即怒道:“你怎么了?难道被这妖女迷昏了头,竟舍不得杀她么?”

杨珞道:“当然不是,她杀人如麻,死有余辜,我怎么会舍不得?”

雁静如道:“那你为什么不许我杀她?”

杨珞道:“不是不许,我只是觉得让她这样死法太便宜她了。”

雁静如略一思索,道:“那依你说应该怎么处置她?”

杨珞杨珞取出一物在姚珠仪脸上涂抹了几下,道:“这是我家秘制的用来引诱野兽的五味香,人虽嗅不见,野兽却对它敏感得很,就这么绑着她,用破布堵住她的嘴巴,兽类不久便至,定会将她咬得支离破碎,再一块一块地吃掉。她杀了那许多无力抵抗之人,正该有此报应。”

雁静如闻言心中一颤,一时说不出话来,但听得杨珞继续道:“我已决定了,就这么办,豆子,弄块破布来将她的嘴巴堵上。”

那姚珠仪听杨珞这么说法,也不禁吃了一惊,道:“杨珞,想不到你的心肠也这般歹毒。我死了没关系,我们的人马上就会寻来的,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杨珞闻言哈哈大笑,道:“我实话告诉你,其实那藏宝的地方在南边,而且早已过了,我在此处学着你的样子,留个标记,指向西方,然后稍微绕道,避过追兵,再原路返回,接着向南走,去寻那宝藏,你猜你那帮子蠢蛋还能找到我们么?我瞧他们是永远也找不到了。”杨珞说完又是哈哈大笑。

这时豆子已将姚珠仪的嘴巴堵上了,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瞪着杨珞,呼呼地喘着粗气。杨珞笑完了,一把提起姚珠仪,策马走到附近地一处小树林里,把她扔在一块大石后面,道:“此处草木茂盛,又有大石遮蔽,除了野兽,便是神仙也寻不着你了,姚姑娘你好自为之,杨珞就此告辞了。”杨珞说完,再也不看姚珠仪一眼,转身策马而回。

众人正在议论纷纷,见了杨珞回来,都围拢了过来。豆子问道:“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杨珞道:“刚才没听见我说吗?先在那边树上留个标记指向西方,然后向南绕道而回,事情紧急,不要再说了,你们向南先走,我留个标记,随后便来。”众人见他神色严肃,不敢再多言,各自拍马向南而去。

再说姚珠仪躺在长草堆里,听得众人的马蹄声渐渐向南远去,心中恼恨不已,暗暗发狠道:“杨珞啊杨珞,姑奶奶这次要是死不了,定要抽你的筋,扒你的皮,将你千刀万剐方才解恨。”她在心中反反复复,不知把这句话念了多少遍,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渐黑了。姚珠仪躺在草丛里,听见四周不时有狼嗥声传来,心中不禁也有些害怕。她虽然武功高强,心计深沉,毕竟只是个女儿家,而且年纪尚轻,如今在这生死边沿上挣扎,心中惧意自然是越来越浓。

姚珠仪苦苦地又撑了几个时辰,深夜寒意逼人,她冻得牙关直打架,忽然间全身经脉一松,一口真气流转全身,原来被杨珞封住的穴道竟全都已解了。姚珠仪将真气又运转了几遍,精神大振,挣扎着坐了起来,背靠着大石,暗道:“这臭小子智计虽高,武功却是差得可以,点穴功夫更是稀松平常。”她靠着大石又休息了一阵,全身酸痛难当,原来那大石生得凹凸不平,有几处还颇为锋锐,顶得她实在难受。

姚珠仪暗骂道:“死小子,找石头也不知道找块平整一点的,整得姑奶奶我实在难受。”她正暗自咒骂,忽然间脑中灵光一闪,忖道:“这大石如此锋锐,不正好可以用来磨断这坚韧异常的牛筋绳索么?这死小子聪明一世,胡涂一时,只想着要将我身躯遮挡住,却不想反而帮了我的大忙,他要是随便找个地方将我扔下,只怕我还真不易逃脱。”姚珠仪想到这里,不敢怠慢,慌忙靠着那大石,上上下下地摩擦起来。她如此这般地忙了几个时辰,终于一点一点地将那牛筋索磨断了。这时天已微明,姚珠仪辛苦了一夜,重获自由,大喜过望,忖道:“杨珞死小子,你想不到吧,姑奶奶大难不死,此番南去擒住了你,定要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看看天色,又想道:“这班小贼已走了八九个时辰,我失了马匹,定然追他们不上,不如等王将军到了,与他汇合,再一路追去,不怕擒不来那小王八蛋。”姚珠仪主意拿定,心中安了,竟然合上眼睛,睡起觉来。

李一 发表评论于
秋雪果然厉害哈。:)
qianqiuxue 发表评论于
猜杨骆不会这么蠢,定然又是一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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