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阿尤的帖子,想起了遥远的故乡(老贴回贴)

我本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再加上照顾baby的繁忙和工作上的奔波,更是无暇去伤感。可是,近几天,阿尤“到此一尤”的帖子,像一支柔软的小手,一下下拨动着我的心弦,竟唤出了我一丝丝的乡愁出来,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家里春天的那朵娇羞,夏天的那簇嫣红,秋日的那份耀眼,和寒冬的那片郁郁葱葱。

我生命中,最无忧无虑的那十几年,都是在那个校园里度过的。那时候,济南的绿化程度,并不是很高。不像新加坡,到处都是树啊草啊的。可我住的那个校园,绝对是一个例外。从我能记事起,我的记忆就是五彩的,随着季节变化着。虽然,我已经多年没回家了,往日的色彩,有些,已经淡化了。但今天,保留的那些,却一起涌上心头,在阳光下,发出钻石般的光来。

从上幼儿园起,一直到小学毕业,每天几乎都走一样的路,看大学生们匆匆忙忙的身影,听他们爽朗的笑声。可这并不单调,因为路上总有些漂亮的小花,小草,或小虫子,把小孩子们吸引的走不动路。

春天,出门走一段之后,最先看到的是牵牛花,随处可见的。我们那里叫喇叭花,因为花朵就像一个一个的小喇叭,浅紫色的,浅红色的,带着露水,伴着小鸟们的歌唱,召唤小朋友们去上学。手痒的,一定偷偷采一朵,带在衣服上或挂在书包上,边走边看着。还有的,一边走路,一边数着,一朵,两朵,三朵。。。数着数着,数乱了,眼睛也被另外一些黄色的小花吸引过去了。

黄色的小花,就是迎春花。这是早春最先开的花。淡淡的,嫩嫩的,一小朵一小朵,最招人疼爱的。孩子们很少有舍得摘这花的。大家都是指着,笑着,叫着,被大人赶着,走开了。过几天再去看,却不见了。妈妈说,明年早春,迎春花还会来看小朋友的。

到了夏天,我真的不知道才从何说起才好。夏天的花太多了。不是耀眼,就是靓丽,不是妖娆,就是芬芳。那大红的是贴枝海棠,淡粉的是芍药,黄的是美人蕉,还有那紫色的丁香,一阵阵的香气,诱着人的鼻管,让你不由自主地就走过去,在她的树下驻足观赏。更不用说,那绿草地上,各种颜色的无名小花了,一个个的向放学的孩子们招着小手。这个时候,有哪家小朋友没有因为中午放学,留恋玩耍,而被父母责备的呢?
不知是哪家顽皮的孩子,发现了一个小秘密。原来那“一串红”花,还有蜜吃的。一时间,一排小朋友,都站在花前,小嘴里吸着一串红的花心,气的蜜蜂们嗡嗡叫着,一圈圈飞着抗议;嫉妒的旁边的鸡冠花,把鸡冠子都扭到一边去了。哈哈。鸡冠花啊鸡冠花,你虽然够红,可是不够甜啊。

秋天来了,一时间,天气凉了下来。本来都争着要当公主的花儿们,被秋风一吹,打了个寒颤,都把脑袋缩进了衣领里,悄悄的,藏起来了。还有那秋雨过后,落得一地的粉色,红色的。哎呀,小姐们,再见了。你们争奇斗艳了一个夏天,也该累了。明年再来过吧。
可是,没了花儿们,我的上学路也不单调。槐花们出来了。秋天是收槐花和槐米的季节。槐花,白白的,一串串的,从树上被大人们勾下来。小朋友们,站在树下,小手伸开了,接住了,笑着跑开去,生怕被人抢了去。接到的槐花,并不急着吃掉。孩子们总会把玩一阵,比上一比。以前的玻璃珠大家都玩过吧?玻璃珠里面的花就像极了槐花。大家就想,到底大人们是怎样把槐花放进玻璃珠的呢?想不出,拍拍脑袋,跑掉了。女孩子们,喜欢把槐花挂在头发上,装作新娘子,美得不得了。要不就是过家家,拿着塑料的小锅小铲,把槐花翻来翻去的,就当作是男孩子的午饭了。
校园里让人陶醉的,不只是槐花。深秋到了,枫叶红了,银杏叶黄了,红的像火,黄的像蝴蝶。秋风吹得紧,叶子就纷纷落了下来,美的有点炫目,有点伤感。当我注意到深秋的美的时候,我已经上高中了。记得高中最后一年,秋雨下得早,下得冷。一个早上,天气就转凉了。我中午放学回家,看到居然好些的枫叶,银杏叶都落下了。我赶忙下了自行车,在地上捡起几片叶子来,擦干上面的泥土。那小小的枫叶,还没来得及红,只带着叶脉的丝丝美丽,就这样落了。我把那几片树叶夹在书本里,收了好久。那时的我,想着,会不会在不久的将来,自己,也要像这片小叶一样,跟母亲分开了?眼泪就不由得掉下来了。

严冬终于到了。我始终觉得,济南的冬天,可不像老舍先生写得那样,有多温暖,多浪漫。冬天,就是寒冷的。冷得我的手都皴裂了,冷得我连脖子都伸不出。要不是同伴们叫着去堆雪人,我只愿整个冬天都跟母亲围坐在火炉旁,吃着烤馒头片和瓜子,永远不出门。但是,出门了,才发现,冬天,带来的不只是寒冷。随着冬天来的,有那喜人的腊梅花,还有腰板总是挺得那么直的松柏和冬青。腊梅花,经过了差不多一整年的休息,现在,在其他的花儿们都冷的缩头的时候,以胜利者的姿态,开放了。然而,她是那么的淡定,那么的漠然,远远的立在那里,在百花之外,吝啬的,连多一点芬芳也不愿意给。她的骄傲,她的与世无争,是骨子里的。小朋友们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怯怯的,不敢吵到她,怕惹得她烦起来,一阵风的,就跟着冬风走了,连远远的看她的机会,也不再给我们。
幸好,这大冬天里,还有和善的松树柏树冬青树陪着我们玩。顽皮的小朋友,把一根松树枝拉得低低的,再猛地松手。松树枝扬上去,集在上面的雪飞起来,又落下。惊的树下的行人直抬头看,以为又下雪了。松树也不恼。他就像老爷爷,总是宠着我们,护着我们,摇着头,笑着,看着我们在树下闹着,叫着,跳着。

我已经几年没有回家了。然而此时此刻,家乡的那树,那花,那草,却清楚地在眼前涌现出来,仿佛我昨天才离家,仿佛我还是翩翩少年。几时才能再回故乡,再去感受那个校园的热闹,姹紫嫣红,淡定和伤感呢?

我看着自己一岁的儿子。熟睡的他,一眉,一眼,像极了小时候的我。不知道,几十年后,离开母亲的他,会不会像现在的我,想起自己的家,自己的母亲,想起自己的儿时种种?是不是也像我,为那一丝丝淡淡的乡愁,在心底,流下一颗晶莹的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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