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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步新奥尔良(下)

漫步新奥尔良(上)

漫步新奥尔良(中)

漫步新奥尔良(下)

对于一个城市,旅游者和居住者的印象感受与概念全然不同。旅游者对方向的陌生,对事物的好奇,旅途里敏感的情绪,常常在印象里,给这个陌生城市蒙上神秘的面纱。

和迈克在Bourbon Street居住区行走,他是个很随和的人,跟谁都能聊上几句。见花园墙上有破玻璃碴子,奇怪为什么。路边有人答,这里醉鬼太多,到处爬,更别说嘉年华时,有玻璃还有人爬,别说没有了。



他又问这些老房子后院什么样,门口有人,请我们自己去看。很多房子有天井和后花园。有些很奢华,有些很普通,午饭时光,这家主人在门穿着拖鞋,已经喝上啤酒。



新奥尔良被称为美国最haunted的城市,到处都在兜售haunted tour,三四十元一个人,跟着导游去不同的旧房和老墓地。其实,陌生人在法国区(French Quarter),犹如转迷宫。一天晚上,我和迈克被伺者招到一个有喷泉的天井,对着月亮,吃了一客冰激淋,他要了一客南方特有的米饭布丁,外面传来一阵阵爵士乐。第二天,我们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地方,如同烟消云散。

一个会面谈事的地方,在一个很普通的门前,就象某民居。我对了几次号码,到隔壁旅馆问了,才鼓起勇气推门。进去是个装修后的大房子,十二英尺高的房顶,旧式家具。楼下起居室餐厅是社交的地方,摆的电话还是转盘式。这是二楼的门厅,从上三楼的楼梯上俯视:



楼上卧房改成小会议室。后楼梯是过去奴隶们走的,通向他们的卧房。仅在街上走过,怎会知道各色门板后面的秘密。



至此我未成功进入坟地。迈克听说了我的宏伟目标,和另一同行,要陪我去。先上网查到一个富有盛名的墓地:Lafayette Cemetery No. 1,在花园区(Garden District)的中心。问当地人怎么去,坐欲望号街车。眼看又要到下午三点,我们慌忙出走。迈克真是个细心的好旅伴,换好一把乘车的硬币。欲望号街车是反正可以开的有轨电车。车窗敞开,温和的风吹来,叮叮当当中,似乎回到一个久远的时代。坐在身边一位中年女士,一定是个美食家,指给我窗外掠过的Chef Emeril餐馆,说她晚上要到Commander's Palace用晚餐。听我们说要去坟地,她笑了起来,“祝你好运!”


(有轨电车的照片来自维基)

Lafayette Cemetery No. 1,建于1833 年,1972年列入National Register of Historic Places,1996年列入 the World Monuments Fund Watch List,是十九二十世纪墓地建筑的博物馆,好莱坞垂青的外景地。Anne Rice的小说,经常提到这个墓地,她的早期小说值得一读,但现已成为一个宗教狂。这里拍过的电影,最有名的是Interview With A Vampire。Double Jeopardy中,女主角被放倒,就塞这里了。当然她死里逃生又出去,否则便没故事了。

墓园正要关门,我对看墓人说,远道而来,几次都不得进园瞻望。看墓人默默地点头允许,放我们和另外几人进去。漫步墓园,落叶在脚下淅淅作响。拥挤的坟墓之间,长着高大的南方木兰,深绿油亮的枝叶茂盛。这仍然是个不断有殡葬的墓园,坟墓有新有旧,最近有两千零几年的,也有标着一八某某年入葬。“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需一个土馒头。”



这个墓没有墓碑,只有一个女性石雕,哭诉着生离死别:



墓上的裂缝里,长着羽毛样的草:



墓的装饰各异,新旧不等,但都不大。有砖,也有大理石的。破旧的砖墓前摆有新鲜的玫瑰花。逝者仍有生者念,也不枉来生一场。



这是一个死者的村镇。生的快乐和痛苦,成就,财富,传说,谣言,都成为过去。无论他们吃过多么丰富的饭,穿过多么豪华的衣,有过多么轰动的片刻,读过多么博学的书,见过多少世面,行过多少路,他们的旅途在这里结束,只剩下永恒的和平:



死去的人们把他们的故事都带走了,留下宁静:



那天奇异的云,笼罩在墓地:



肤色黝黑,身材瘦小的看墓人无声无息地从面前出现,说要关门了。迈克去问, “为什么有的墓碑上,写着十几甚至二三十人的名字,甚至几个家族。这么多人怎么能够挤入这个空间?”看墓人说,“你想听故事吗?”我们三人和被他刚赶出来的几人,都说很想。他带我们到了一座墓前,取下前门的墓钉,打开墓门。里面却空空如也!他然后示意我们和他一起围坐,晒的温暖的墓石,犹如体温,我们坐在坟之间,听他讲人鬼故事。



他说,一般人以为,纽奥良的坟在地上,是因为城市低于海平面。这是个误解。地上坟墓是南欧,南部法国和西班牙的传统。不仅在纽奥良,南美国家,地上坟场也常见。葬礼进行前,他会清理墓室,把前面埋葬的人骨,装入口袋,放到后面,为新的棺材腾出空间。他们用的棺材不是封闭的,利于尸体的风化腐烂。一般一年就只有骨头剩下。所以,一个墓室里可以装很多的人。他坏笑着指身材高大的迈克说,这样的家伙,我会多给些时间。迈克自己大笑起来,我觉得不滑稽。我们问,你就干这个?他说,是啊,我就干这个,我是掘墓人。我问,你喜欢?他说,嗯,我有时也不爱干。可是有人要下葬时,他们都来求我。据他自己说,掘墓不多,更多时候看门,写文章,问政府或者别的文化保护组织要钱,组织修理和园艺工作。

他指着周围干枯或者新鲜的花篮,说,“很少见玫瑰,对不对?如果有玫瑰,第二天就没啦。只有我知道其中的秘密。到了晚上,有个老妇人,穿着拖地大氅,所到之处,玫瑰就没了。如果你在法区的市场,看到有个卖玫瑰的,那就是她。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死掉了,玫瑰照样消失。”说得我们面面相睽,哭笑不得。他又说,卖玫瑰的人很多,我只不过没有捉住她而已。他指迈克说,你在法区市场给你的girl买的玫瑰,都是墓地里偷的。初冬日短,太阳已落,寒气上升,有几分阴森。见我们不语,怀疑地看着他,“嘎嘎嘎!”掘墓人笑得象乌鸦,“没有活人,哪有死鬼?”

我们道谢辞别,他问我们一人要了十块钱。走出幕地铁拱门的时候,他很失落的样子,叹气说,“你知道我最想的是什么?我想keep美丽的 girl。”迈克摇手说,“这不行不行,她们会要你命的,别人就得给你掘墓了。”他说。“那给我一个拥抱,美丽的girl。”我迟疑地给了他个拥抱,另外两个女士也都拥抱了他。掘墓人举起双手,像电影里的吸血鬼一样狂笑起来,“好朋友,谢谢你们的来访,别忘了上网查看 www.lafayettecemetery.org,那里有我写的文章!"

我们从墓园逃一般地出来,迈克问我是否OK,我说寒毛倒立。迈克笑着察看我脖子,说,“可以放心了,没有吸血鬼的牙印。我给你买杯咖啡压惊。”美国人说法,如果一个人被吸血鬼咬过,也会变成吸血鬼。居民街上很安静,我对迈克做张牙舞爪状,他抱头鼠窜。

前面真有家咖啡店,店里有很多学生样的人,用笔记本上网,一问原来附近有几所大学,Tulane 等。天色渐晚,我们踏上归途。Garden District,其实以墓地周围的大房子著称,列于The National Historic Landmark district,始建于1850年。最为著名的有,The George Washington Cable House,George Washington Cable (1844–1925)是个美国著名作家。Commander's Palace,纽奥良最有名的餐馆。再者就是墓地。这是城里最富的区域,John Goodman, Eli Manning 是那里的居民。路上看见一些南方豪宅,建于一两百年前,宽大的围廊有着精细的木工,修整油漆的很漂亮。



Katrina 期间因为地势高没受水灾。是灾后为数不多的居民全部回来的区域。街上停的车很多好车。



去城市公园的路上,Canel Street,乘车到头,有几个非常大的墓地,地上坟墓一望无际,叫做City of the Dead,比较现代。右转两个街区,就是城市公园。如果没去南方的沼泽地,堪可一赏这里的南方植被。巨大的南方老橡树上,挂着西班牙苔藓:



湖里有天鹅浮在水面上睡觉。走近来辨别是什么鸟,它们听到人来就游开了:((后悔没带吃的。



这个水鸟(美洲白鹮,American White Ibis),却不怕我,在我脚边的草里觅食。



傍晚,沿着密西西比河散步,河边长廊,都是面对旅游者的商店餐馆。停着河流cruise的轮船,旧式烧煤蒸汽机发动的模样,让人看了怀旧。这种沿着俄亥俄和密西西比河RIVER CRUISE,索价不菲,有深厚的文化背景,去花那注银子的都是怀旧的老美,说不定追寻的是马克吐温笔下历险的小汤姆:



暮色里,长桥跨河,灯火万点。微风吹过,飘来餐馆油炸烧烤的味道,和街头某处的爵士乐。死者墓葬的传统和奇特,反映的是生者文化和情趣。招摇的坟地和闹鬼的传说,更衬托出这个城市盎然的生机。



--完--

文章冗长,谢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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