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故人远来
第二天早上子悦醒来时,宋承宇已经不在床上了,子悦以为他已经走了,套了件睡衣要去浴室,一出卧室门,吓了一跳。
一身清爽的宋承宇居然悠然地坐在她家客厅的少发上,腿上放着电脑,正用她家的无线网看新闻。子悦招呼也没打,匆匆跑到浴室里洗了澡,又换好衣服,才走到宋承宇身边问:“你怎么在这?”
宋承宇从电脑上抬头看了看她,淡淡地说:“等你一起出去吃早饭。”
“哦。”子悦看看表,九点半了,也是饿了,就没再说什么。
宋承宇关了电脑,问子悦:“现在能走了吧。”
子悦点点头,绕过宋承宇去拿自己在沙发上的挎包。那时,她才看见沙发上放着只大礼品袋。
“这是什么?”她问宋承宇。
“给你的新年礼物。”宋承宇依旧淡淡的。
子悦一听倒有些不好意思,轻声说:“哦,那个,对不起,我忘记给你准备礼物了。”
宋承一笑说:“你昨晚已经给我了。”顿一下,缓缓加上一句“在床上……”然后他看到子悦的小虎牙一闪而过,瞪着眼睛看他。
宋承宇忍不住又笑了,他把袋子递给子悦说:“看看我的吧。”
子悦接过来摸了摸,有些狐疑的看看宋承宇。宋承宇挑一下眉,子悦也没说什么,慢慢打开层层包装,待看到礼物后,微微松了口气。
宋承宇送她的是一个褐色的挎包。子悦拿起那包仔细一看,Prada的牌子,柔软的皮质,带些流苏的装饰,简单却精致,正是她喜欢的样子。
“你以为我要送你什么?”宋承宇问。
子悦一笑道:“写满了字母,唯恐天下不知这是只名牌包。” 其实刚才一摸,她已经猜到宋承宇送她的大概是一只挎包了,竟有些担心。
宋承宇思忖一下说:“嗯,送别人倒可能,不过一定不会拿来送你。”
子悦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却在犹豫着该不该收下,这份新年礼物有些重了。
宋承宇却不管,一拉她的手说:“走了,吃饭去。”
子悦也不想太小家子气,便放下包,跟宋承宇出了门。
宋承宇带她去一家粤菜馆吃早茶。吃完饭,宋承宇问子悦想去哪,他陪她。意外归意外,宋承宇反正也不许别人说不,子悦也就随他。过节嘛,总要找个热闹的地方,两个人最后决定去城隍庙和豫园。
上海市内能去的地方本来就不多,又逢过节,城隍庙和豫园自然是人满为患。子悦一看,就有些后悔了。但因为宋承宇在,不好就这么回去了,只得跟着他在人群里转。
宋承宇对这里倒好像很熟的样子,左右一拐,就到了城隍庙后面的小集市,他指着那些小摊,饶有兴味地给子悦讲着上海的小吃,最后居然还买了一包茴香豆。
子悦惊讶,没想到这个二世祖的总裁居然会买吃路边摊的东西。
宋承宇打开,递给子悦一把,笑着解释道:“小时候,母亲常买了给我吃。尝尝看,这里的不错。”
两个人嚼着茴香豆往九曲桥走。宋承宇在前,子悦稍稍落后一步,桥上人多,一上桥,他们就被人冲散了。
宋承宇大概也被挤得不耐了,大步走到桥的另一端,然后停下来等子悦。子悦想跟上,面前的人却在照相,她不想就这么破坏了人家好好的一张相片,只得在原地站着。
子悦抬头望向宋承宇。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宋承宇安然地立在桥的尽头,手里捏一包茴香豆,回身凝望着她,温柔浅笑。子悦看到心中一动,竟怔怔了迈不开脚步。
这弯弯折折的九曲桥竟似那百转千回的人间阡陌,而他便是那个在倦倦浮生的尽头,默默无语为她守侯的人。清辉曾说要给她看人间天堂,却留给她无尽的黑暗。他说要带她堕落,直入地狱,却安静地等她在凡尘人世。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两句天渊之别的话,却都不曾真实。这大概就正是他们人心,人性了吧,穷她一生都无法看透。
片刻之后,子悦一步步向宋承宇走去,如果她能从地上走到天上,也许她便能从人群中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行了吧。在她看来,他们之间的距离正如这天与地一般遥远。
那日宋承宇陪了子悦一整天,第二天上班,他们又一左一右地踏上了各自的该走的人生。
阳历新年一过,子悦就忙了起来。她带的那个游戏项目的中期评估时间,最终被美方敲定在了大年初八,只剩了大概一个月的时间。虽然已经是第二个项目了,不至于太吃力,但还是有不少东西要准备,要测试。子悦知道项目组里人大都有些不满,因为这样一来,连个春节都过不好,但因为时间是美方定下的,也不好找她抱怨什么。
子悦倒是庆幸有事可以忙,孤单的人最怕的就是过节,假期越长,越是煎熬。如果可以忙忙碌碌的,节日自然就不会那么难过了。所以子悦几乎可说是快乐的享受她的忙碌,而宋承宇好像也很忙,一连三个星期不见踪影,再见时,依旧是深夜时分,摸上了她的床。而且也只在春节时陪了她两天,然后他便又一次消失了。
初八那天,子悦给公司高层和美方代表作了项目陈述和演示,一切顺利,之后子悦又回到了原本朝九晚五的生活,不算忙,也不闲。宋承宇却没有再出现,子悦也不知他去了哪里,好像根本不在这个城市,因为她已经好久没在公司看见他。晚上一个人的时候,子悦偶尔也会想起他,毕竟好久没见了,他们又曾那般的肌肤相亲过。
有时子悦想,即使是朋友这么多日没见,也该问候一下的,不过很多次,她拿起了电话,却始终没能拨出去。她不知道电话接通了她能说什么,一句“你好”之后便再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她不能问他身在哪里,也不能问他在做什么,因为她没那个权利。
无论以前还是现在,他们之间,她都是被动的一个,没办法,谁让他是她的老板。唯一主动的一次大概便是她笑着说要辞职,这也许就是她所有的权利了,不过现在她不想离开,所以只能继续被动下去。
过了春节,天气一天天温暖起来,三月的一天,子悦刚下了班,正坐在少发上想着要怎么过这个无聊的晚上,一阵叮咚的手机铃声蓦然间响了起来,在她那间空旷的公寓里格外的清晰。
子悦心随着那铃声微微震动,她赶忙地取出手机喂了一声。
沉默了一秒,那边才传来一句:“Oh,hello,是,子悦吗?”标准的台湾国语强调,子悦以前很熟悉的声音。
“建豪,是你!”意外地接到建豪的电话,子悦自然很是惊喜,但心里却还有一丝莫名的失落。她看一眼来电显示,居然是本市的号码。于是她又问:“你在哪呢?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
“上海的Four Season Hotel,到了上海不给你打电话,你以后会怪我的。”建豪笑着调侃。
“嗯,也对。”按她和建豪的关系,虽然他是她的老板,但他也是她的老师和朋友,他若没打这个电话,她大概会有人走茶凉的感觉吧,建豪做事永远是那么恰到好处。
“子悦,你吃晚饭了吗?要是没有的话,我可不可以请你一起吃晚饭。”建豪问她。
饭是一定要一起吃的,不过怎么说都是她该尽地主之谊才对,于是子悦说:“建豪,我还没吃晚饭,也很高兴和你一起吃。你想吃什么菜,我带你去吧,这里我比你熟悉。”
建豪想了一想说:“昨天吃了淮扬菜,觉得很好,我们就还去吃淮扬菜,好吗?”
正好子悦也爱吃淮扬菜,就说:“好,你如果没去过扬州饭店,我们可以去那。”
“嗯,就是那里吧。从我这里坐Taxi要多久?”
子悦笑:“不用担心,当然是我去接你,半小时后,我们酒店大堂见。”
“好吧,等一下见。”子悦的为人处事很多都是建豪教出来的,他又怎会不知道她想什么,所以他也不多说什么。
半小时之后,子悦到了四季酒店。一进大堂,她就见一个人站起来,快步向她走了过来。建豪还是一年前的那个样子,高高的个子,健康的麦色皮肤。
建豪走到子悦面前,对她张开了怀抱,子悦微微一笑,也张开双臂,投近他怀里,给他一个大大的美式的熊抱。
建豪怀抱总是那么温暖宽厚,子悦一直都知道,不管是老板还是朋友,他都是她可以信赖依靠的人,为人处事,他教他;遇到难处,他帮她,做错事了,他替他顶下。
永远都忘不了,她第一次自己带项目,一个疏忽就把一个报表数据弄错了,后来客户找了来,建豪主动承担责任,说是自己没核对好,其实他那时已不管这些具体的操作。她惴惴不安地找她认错,他只温和的笑笑说:“没什么,这种错我以前也犯过,以后小心就行了。而且出了错,自然我也有份。”
子悦有理由相信,若不是清辉要回国,她一定还是在他手下做,那样的老板,怎么会不让她跟得人死心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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