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学琐谈--听真华长老讲故事(2-5)

九补怛洛迦
  在沈家门诸天庙挂了个不三不四的水火单,还同一位老外道抬了半夜的杠,次日吃了早饭,我们即同从上海来的两位同道到了码头,希望在午前能够到达普陀山,从容不迫地先在山上逛逛然后再去挂单。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感应?我们刚刚到了码头,就看见一个出家人站在一只小船上向我们招手,并喊道:“老菩萨!老菩萨!上来,我们一道去!”于是乎,我们五个人便一齐上了那只小船,一文也没有花,就顺利地到了我向往已久的普陀山。
  普陀山,有人说即是善财童子五十三参中的补怛洛迦山。我为了想证实这种说法,在开始写这篇小文之前,曾花了半天的时光,翻阅《大方广佛华严经》,找寻有关的记载。结果,在该经的第六十八卷中找到了这样的一段经文:一个叫做?瑟胝罗的居士对善财童子说:
  “善男子,于此南方,有山名补怛洛迦,彼有菩萨名观自在,汝可诣彼问:菩萨云何学菩萨行,修菩萨道?即说颂曰:‘海上有山多圣贤,众宝所成极清净,华果树林皆遍满,泉流池沼悉具足;勇猛丈夫观自在!为利众生在此山,汝应往问诸功德,彼当示汝大方便。’”
  善财童子听了鞞瑟胝罗居士的指示,即
  “渐次游行,至于彼山,处处寻觅此大菩萨。见其西方岩谷之中,泉流潆映,树林蓊郁,香草柔软,右旋布地。观自在菩萨,于金刚宝石上结跏趺坐,无量菩萨,皆坐宝石,恭敬围绕,而为宣说大慈悲法,令其摄受一切众生。”
  “善财童子,欢喜踊跃,合掌谛观,目不暂瞬,作如是念:‘善知识者,则是如来;善知识者,一切法云;善知识者,诸功德藏;善知识者,难可值遇……。’”
  “尔时善财童子顶礼观自在菩萨足,绕无量匝,合掌而住,白言:‘圣者!我已先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而未知菩萨云何学菩萨行?修菩萨道?我闻圣者善能教诲,愿为我说。’”
  “菩萨告言:‘善哉!善哉!善男子!汝已能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我已成就菩萨大悲行解脱门。善男子!我以此大悲行门,平等教化一切众生,相续不断。我以此大悲行门,常在一切诸如来所,普现一切众生之前:或以布施摄受众生,或以爱语、利行、同事摄受众生;或现色身摄受众生;或现种种不思议色净光明网摄受众生;或以声音,或以威仪,或为说法,或现神变,令其心悟,而得成就;或为化现同类之形,与其共居,而成熟之。善男子!我修此大悲行门,愿常救护一切众生,愿一切众生离险道怖,离热恼怖,离迷惑怖,离系缚怖,离杀害怖,离贫穷怖,离不活怖,离恶名怖,离于死怖,离大众怖,离恶趣怖,离黑暗怖,离迁移怖,离爱别怖,离怨会怖,离逼迫身怖,离逼迫心怖,离忧悲怖。’”
  “复作是愿:‘愿诸众生,若念于我,若称我名,若见我身,皆得远离一切怖畏;离怖畏已,复教令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永不退转……。’”
  “尔时善财童子,敬承其教,殷勤瞻仰,辞退而去。”
  上面的一段经文,不仅已说明了补怛洛迦山的景色,而对于观世音菩萨怎样修“大悲行门”的经过情形,也说得非常清楚了!不过,经上所说的毕竟是圣者的境界,以我们肉眼凡夫的境界来说,对这种境界似乎尚无法亲切的体会。因此,我想以我对这座名山圣地所见所闻所知道的一鳞半爪,再向读者作一次介绍,以免发生误会。
  普陀山的位置,在我国浙江省定海县的东南海面(这与经上所说的“于此南方,有山名补怛洛加”和佛学辞典上所载:“该山——补怛洛迦在印度南方海面”,大有出入。),山的最高峰约海拔千余公尺,上面既少柔软的香草,蓊郁的树林也不多见,而潆映的泉流倒是不少。据说普陀山在东汉之前,尚为一座渺无人迹的荒岛,光武中兴汉室以后,有一位叫梅子真的高士,曾一度隐居于此山。但不久又绝人迹了。到了五代后梁贞明年间,有一位叫慧谔的日本和尚,于返国途中,乘船经过普陀附近,海中突然出现了无数的铁莲,阻止了去路,无法进前。慧谔见状惊得发抖!心想:“我生平并没有重大的过恶呀!怎么会遭遇到这种厄难呢?”
  可是,正当慧谔无法可想,在求佛保佑之际,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才恍然觉悟。他想起了什么事呢?原来慧谔此前去朝五台山时,在山上曾偷了一尊清净庄严的观音像,想在回日本的时候,带去供养。但他哪儿知道,菩萨偏偏不愿离开文明古国而去那蕞尔小岛呢?现在无端被铁莲所阻,才知道自己“不与而取”的行为为菩萨所不许。后来想想:“菩萨既然不愿去日本,自己回去也没有意思,倒不如舍舟上山,结茅为屋,伴着菩萨在中国了此一生算了!”他这个念头一起,海上的铁莲也不见了,这样一来更加深了他的信心:于是,他便真的舍舟上山,结茅为屋,伴着菩萨苦修了。俗语说:“众生有一分诚心,菩萨有十分感应。”何况慧谔和尚是一位为法忘身的修行人呢?由于一般渔民的义务宣传,来山的信众也越来越多啦,茅篷也越改越大啦,他为纪念这一不可思议的事,把重建以后的茅篷,即改称为“不肯去观音院”了,很自然地,慧谔和尚便成了第一代开山祖师。

十灵迹无边
  普陀山名称的由来,以及开山的经过,在上面已经大略介绍过了,现在让我再来谈谈有关该山的一些不可思议的灵迹吧!
  普陀山前前后后,大大小小的庙宇,大概不下八九十座,但真正有资格称为寺的却仅有三处,那就是:
  一、普济寺(亦名前寺)。
  二、法雨寺(亦名后寺)。
  三、慧济寺(亦名佛顶山)。
  这三座寺院,以普济寺的历史最久,住众最多,房屋最广,范围也最大;因此,该寺被尊为全山的祖庭,法雨寺次之,慧济寺又次之。其它的小庙,不是称为庵,就是称为堂;不是叫做阁,就是称为院;也有的叫做房,叫做洞,叫做茅篷;名称之多,不胜枚举。这些庵、堂、阁、院、房、洞等小庙,如位于前山,则归前寺管辖,称为“前寺房头”。位于后山的,则归后寺管辖,称为“后寺房头”。而我和我父亲以及海超,还有从上海来的两位同道,都挂单在号称全山祖庭的普济寺。
  据我所知,大凡一个历史悠久的名山古刹,总是或多或少地有些奇异的灵迹传播着;其目的,我想不外是使人在不知不觉中,能生起敬重和景仰的心情来,渐渐植下信仰的种子,然后达到由种而熟,由熟而脱的度生悲愿。普陀山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名山,普济寺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刹;同时又是“千处祈求千处应,苦海常作度人舟”的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的显化道场;其灵迹之多,真可以“无量无边”四字来形容。不过,在这无量无边灵迹中,使我最感兴趣的只有两个,那便是——
  一、圆通殿容人数万。
  二、稻草绳吊起大钟。
  我们到普济寺的下午,上客堂里的寮元师就对我们说:“你们几位老菩萨都是初次来山,休息休息,应该先到本寺圆通宝殿里和钟楼上参观参观,然后可以到山门外看看,明天再去紫竹林、潮音洞、观音跳……。”他还没有说完,上海来的两位同道中的一个就抢着说:
  “贵寺的钟楼和大殿我们进来的时候就看啦,大殿又矮又小,里面暗得吓人;钟楼歪歪斜斜地似乎就要倒塌的样子,有什么好看?寮元师慈悲慈悲,还是先让我们到紫竹林瞧瞧吧!”
  寮元师瞪了他一眼,说:“你老菩萨这样大的口气,也不怕罪过吗?哼!‘大殿又矮又小’,我请问你:你在哪儿见过比这儿的大殿又高又大的?”
  那位同道见寮元师动了火,急忙向他合合掌,陪着笑脸说:“寮元师父不要误会,我说这种话并没有轻视的意味,而只是说贵寺的大殿,如果与杭州灵隐寺、常州天宁寺、南京宝华山比较起来,未免矮小了些!”
  寮元师听了又“哼”一声,问那位同道说:“你的意思是说——灵隐寺的大殿,天宁寺的大殿,宝华山的大殿,都比本寺的大殿大了?那么,我再请问你:灵隐寺等几处的大殿,能够容纳多少人?”那位同道眼睛向天空望了一阵子,答道:“大概能容纳一千人左右吧?”
  寮元师听了不禁大笑着说:“又高又大的大殿能容纳千人左右,这又矮又小大殿却能容纳数万人呢!”
  接着寮元师告诉我们说:“在若干年前,有一位大将军,他不相信本寺的大殿能容纳几千人几万人的说法;一天他带来了数万大兵,陆续走进大殿,结果大殿里仍显得松闲闲的,一点儿拥挤的现象也没有。那位将军见了这种情形,于是,连说:佛法无边!佛法无边!”
  停了一下,寮元师又把稻草绳子能吊一口七千斤重的大钟的故事讲给我们听,上海来的那位同道听了,总是似笑非笑地摇着头。我怕他引起寮元师的怒火,于是我说:
  “大、小、高、矮、轻、重、长、短,都是咱们‘执相’凡夫的境界,而在佛菩萨的智慧领城中,哪有这些区别?经上不是有:‘于一毫端现宝王刹,坐微尘里转大fl’的话吗?佛能在一毫端现宝王刹,微尘里转大fl,菩萨使一座大殿容纳数万人,又算得什么呢?”
  那位同道听我这么一说,怀疑的神态才算消除。可是,及至我们进了那座圆通宝殿,看到除去佛座、海岛观音菩萨及三十二应身的巨像等等占据的位置以外,余下的空间顶多也不会容纳五百人时,他老菩萨脸上又起了疑云。而我则带着我的父亲以及海超恭敬合掌围绕了一周,然后才同他们两位,到了那座“歪歪斜斜,似乎就要倒塌了的钟楼”。
  我们到了钟楼,手扶木梯,循序而上,那位好疑的同道,边走边咕噜着,好像是说:“我就不相信,一根稻草绳子能吊起一口七千斤重的大钟!”
  然而,当他走上钟楼,爬到钟架上,把那根稻草绳子用手摸了摸(大概他怀疑稻草绳子里面包着铁链子),又用手指弹了弹那口巨大无比的铜钟(如果不是大钟发出嗡嗡之声,他一定怀疑钟是木料制造的)时,他竟把舌头伸得老长老长的,半天缩不进去。上海来的另一位同道见他那副怪相,开玩笑似地说:
  “你这种行为,叫做孝帽子戴到头上,才肯哭爹!”
  他则自我解嘲地说:“我在小心求证!”
  我也不禁打趣地说:“怪不得!原来你是胡适的信徒?”
  他听了,羞得脸红脖子粗,掉头跑下了钟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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