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

 
  世上的人形形色色,可分阶层类别。病人算是特殊的一类,在某种意义上,住院病人根本不算人吧。从你踏进病房那天起,别人就掌握了你生杀予夺的权力。原来由你自己安排的事情现在都由别人决定,包括很私秘的。比如如厕的地点方式,吃饭还是饿肚子,甚至于该如何呼吸都不再由你自己。你可以反抗,可是绝对不起作用。当你浑身插满了各式各样的管子,你还想奢谈自由是件很荒唐的事情。体内的液体倒是自由了,不用通过大脑的控制,不用经过任何器官,想活动的时候便顺着插入体内的管子自由地奔放了。

这时,你希望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因为眼前晃动着一群着白衣的天使,拿着明晃晃的刀子或者带管口的锥子,随意地刮掉你身上所有的毛发,稀释你原本已经稀薄的血液。这群有洁癖的天使接下来还会清洗你的五脏六腑,在把你推进一个好象屠宰场的房间之后,再给你注射一些类似蒙汗药的东西,你就会觉得身体的有些部位摸起来好像很陌生,不象是属于自己的。那个被称为大夫的家伙就开始用那些斧钺刀叉划开你的肚皮,在你的体内比划着,最后拿出一个东西对周围的学生说:“看清楚了,胆壁增厚,这是典型的慢性胆囊炎的症状。再看这些结石,泥沙状,有百十颗。”然后很善意地对他的一个学生说:“吴畏,我缝两针给你看,剩下的你来缝”。

我突然记起来,给我备皮的那个小丫头就叫吴畏,天啦,我成了医学教具了。

  再醒来时,浑身又插满了管子,意识慢慢地恢复,伤口的疼痛提醒你你又比别人少了些什么东西。岁数一年比一年大,器官一年比一年少。你知道吗,接下来所有的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着,医生护士一般在这种时候不愿和你多说什么,要说也还是很关注地问着同一个问题:“你通气了吗?”,其实就是问你有没有放屁。这时候屁是最受欢迎的,通则顺,顺则安。

  在通气之后第三天,我出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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