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暑假的一天

(纪实)

 

  就说我1960年代上小学的时候吧。1965年八月的某一天(不是星期日,那时星期一到星期六都是工作日)。早上六点父亲就起床了,他要听收音机六点半的新闻联播,一般半小时。边听收音机边吃早饭。早饭无非是稀饭咸菜,但也是要吃的。父亲坐公共汽车上班,中途要倒车,大约十站左右,耗时大约四十分钟,所以他七点刚过就出门上班了。父亲是个很敬业的人,上班从来不迟到,总是提前到达机关。

  父亲走后(母亲是远郊区的中学教师,平日住校,暑假时间似乎很短,这里忽略不计),我和妹妹先后爬起来。吃过早饭我们为谁每天打扫卫生最负责任吵嘴。我和妹妹轮流打扫房间,内容是扫地、擦桌子。主要是我们住的四合院的两间西房。我认为我对干家务是极其负责的,屋子的地板扫得非常干净,床底下都扫到;不光擦桌子,几乎所有能擦到的家具都擦过。可妹妹打扫卫生极其马虎。看得出来她根本厌恶干家务,可她放了暑假总是往学校跑,老师“套近乎”,实际上是“假积极”。

  妹妹学习成绩和学校表现都比我好,是少年先锋队“大队长”。她在家里受宠。妹妹听了我的抱怨不以为然。说“学校的事情最要干好的,你懂吗。家务活干得再多也无关紧要”。我哑口无言,“大公无私”嘛。

  八点多,我们的老姑姑(父亲的姐姐,孤身一人,住在家里做饭的活她都包了)要上街买菜。那会儿每天都得买菜,家里是没有冰箱的。她愿意带着我买菜,到时候给她提篮子。我当时正做暑假作业,说“做完算数作业就去”。可姑姑说去晚了买不到新鲜菜。好吧,跟着跑一趟。

  其实我不太愿意和她买菜,尽管到时候会有点“犒赏”。我的老姑姑浙江口音太重,说话很难懂。售货员给她拿菜时她总抱怨,说没拿她想要的菜。售货员听不懂她讲什么,互相打岔耽误时间,排队买菜的人就埋怨我姑姑耽误时间。要知道,那会儿菜市场买什么东西都得排大队。

  我们家父母工资水平相对高(一般家庭一个月的家庭收入在五、六十元人民币到一百人民币之间,我们家在两百左右),所以常买些鱼和猪肉。那天我们买了一条黄花鱼和五毛钱的猪肉。挑鱼时,老姑姑告诉我要在那些冰冻的黄花鱼中挑鳃是红的,眼睛是亮的,那样的鱼新鲜。鱼的价格是一斤三毛九分(当然,得买回去自己清洗)。猪肉是半扇猪肉放在肉案子上,排队的人排到了说自己要买多少钱的肉,售货员根据顾客买的量在半扇猪肉上横着切一条。排队买肉者多买两、三毛钱的,甚至有的人就买一毛钱。那会儿没定量,可谁买得起?其实一斤肉(不带骨头)才一块钱。猪肉很肥。可买的人往往愿意来点儿肥的,这几毛钱肉耗了油好炒菜。我买半斤肉,相当“奢侈”了。

  夏天的菜品种不少。我们买了西红柿、茄子和芹菜。价格每斤没有超过一毛的。

  中午我们吃的不错。老姑姑把炒好的瘦肉片和一部分鱼肉留在晚上,说是等我爸爸回来吃。见我的馋相她吼道:“你爸爸挣钱养家,他吃的得好些!”中午吃饭时我和妹妹听收音机里的评书“烈火金刚”。

  午饭后姑姑非让我和妹妹睡午觉。可院子里的小伙伴已经在敲窗户了。我们约好去公共游泳池游泳。但姑姑把着门就是不肯。得,睡一个钟头午觉,下午两点去游泳。去游泳池游两个小时一毛钱,去天然游泳场是五分钱不限时间。但我们选择了游泳池,因为那天刚换水,游泳池里水干净得发蓝。水确实很凉,但你要知道,这池子水不游到绿色,游泳池的工作人员是不换水的。

  下午四点多,我们几个小伙伴头顶着游泳裤回家了。半路上每人买了几个大西红柿,三分一斤。路边的水龙头洗洗就一路吃了。

  在大门口我们谁也没有各自奔家,打打闹闹等着大人们下班回来。大约六点左右,我们的父母们都下班回来。我爸爸那天回来的不早不晚,正好六点。我欢天喜地地跟着他回家,心想:晚上还有好吃的。姑姑见到我就抱怨,说一个下午都没见人影,光知道玩儿。

  小孩子可不就知道玩儿嘛。晚饭后我又和院子里的小伙伴玩各种游戏,直到天黑父亲到处喊我睡觉。我玩得一身汗,回来擦洗后就在地板上铺个凉席,放个小枕头,盖个毛巾被睡了,而且几乎是立刻睡着。父亲还在院子里乘凉哪。见孩子们睡了,进屋点上蚊香,放下门口的竹帘子,敞开门。那会儿大概是晚上九、十点钟吧。

  唉,多少个美好的夜晚我都错过了。银河、星空、月亮和流星。四合院各个房间都黑着灯,没有一点声响,草花中的萤火虫一闪一闪,蝙蝠在院子上面飞来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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