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周到现在,连着几天小雨了。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十场秋雨就穿棉。节气可不饶人,真是雨一嘀嗒,小风一刮,说冷就冷了。
时下的年轻人可听说过毛窝,棉裤,屁帘儿这些个御寒用品?毛窝就是棉鞋,棉裤是絮了棉花的裤子,屁帘儿,那是小孩子的专用品,没见过大人用那个。以前这些个都是老家儿亲自动手来做,早早的预备下。
那时候,一上秋,老娘就要打袼褙:找出两块床板,腾出个炕桌,打上一锅糨子(这糨子就是白面加水,调成稀汤儿状,上火加热,要不停地搅合,慢慢的稀汤就成了糊状,这糨子就算打成了。然后一边儿凉着去,凉了才能用),找出些铺衬。什么叫铺衬?就是碎的布头儿或者旧布。那时候,家家儿都有这个,谁的衣服破了,找块颜色一样的打个补丁。
东西备齐了,老娘就开始袼褙工程。先在床板或炕桌上刷一层糨子,然后把铺衬贴上去。这第一层用的铺衬最好不要太碎,粘好了,就在这层布上刷糨子,再贴布。一张袼褙怎么也得三四层铺衬。全粘好了,就搁在通风的地方,晾干为止。
在等袼褙干的间歇(怎么也得几天),老娘就准备做棉裤的物事:买棉花,买布,买豆包布。那时这些可都要布票!有时,不买新的,就用穿旧的裤子来做里子;里面三新的时候有,少。我还记得做棉裤的程序:把裤里儿裤面儿反着连起来,裤腰处不缝,就像个口袋一样。然后絮棉花,絮好,铺上豆包布,大针脚连上,为的是防止棉花打滚。都做好了,就把裤子从裤腿处往上卷起来,从裤腰那里一翻,展开,棉花就在里儿面儿之间了。这再缝裤腰。裤腰上好,再钉上几个裤鼻儿,一条棉裤就做好了。
这棉裤做好了,那袼褙也干了。于是把袼褙揭下来,把只鞋放在上面比着画出轮廓。一张袼褙上全画满了,就一个一个的铰下来,几张一摞。再在张与张之间刷上糨子,百货商店有那种沿鞋口的带子,白的,沿着边儿粘上,一只鞋底子就出来了。成了吗? 不成!还得用麻绳儿一针一针的纳。
纳鞋底儿,也是个功夫。讲究针脚一边儿大,行与行错着,细细密密,这样纳出来的鞋底儿才禁穿。纳鞋底儿的工具:锥子,顶针儿,大针鼻儿的针和麻绳儿。记得那时候母亲手里总是拿着只鞋底子在那里不停地纳:用锥子把鞋底扎透,把麻绳儿穿过去,拿锥子把儿缠几绕儿麻绳儿,使劲一勒,这是一针。然后就这样一针一针纳呀纳。一只完了再一只;一双完了再一双。鞋底子纳完了,上鞋面是个技术活儿,就不自己做了。那时胡同口有家鞋铺,照现在讲,就是个体户;那时候叫人家小业主。老娘将纳好的鞋底儿,连同作鞋面儿的黑灯芯绒一同送过去,几天,一双新毛窝就摆在你的眼前了。
再说那屁帘儿。其实就是一个小棉垫子,在垫子的一边儿左右各钉上一根带子,屁帘儿就做成了,就像北京冬天的棉门帘儿。不过这是为小孩子后门挡风的。当时的小孩子全穿开裆裤,冬天也如是。那小屁屁让风一飕,多凉啊!于是就有高人想出了这么个好办法,来个帘子。孩子要拉粑粑,往上一扌周屁帘儿;任务完成,往下一撂屁帘儿。就这么简单,可就这么实用!
之所以想起这些,是因为再过几天就是母亲的十年忌日了。每年这个时候的前后,总是不由自主地就想起小时候的种种。中国人称呼自己的父母很有讲究:称父亲为家严,称母亲为家慈。细想想,可不是吗?母亲的种种慈爱都体现在那密密的针脚里了。那样的温馨,那样的熨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