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蕾给路穆打电话，他们长聊。路穆问她在美国好不好，小蕾说不太好，身份转不过来她就只好回国了。路穆说，“回来吧，孩子很想你，我也很想你。”小蕾问你和 XX 的事是真的吗？路穆说，“哪里有什么事，不过是官场上的逢场作戏。老婆还是自己的好。哪里有人能比得上你呢。”
小蕾笑了，她发现自己还是喜欢听路穆说话。
路穆又说，“小杰问妈妈什么时候回来。我以为他是说他自己的妈妈，可他说不是，是在美国的那个。我们父子俩都想你啊。如果你再不回来，我们也就跟来美国找你的了。”
小蕾放下电 话，心情突然变得很好。这才是她的人，她的家，路穆一直都是爱，和她是相通的。她和他可以随意就聊上好几个小时。想到最后挂电话的时候，路穆竟然还引了几句古诗，劝佳人莫把我忘记，小蕾不由地笑出声来。
相比之下，和超在几周的火热之后的那个空洞让她害怕。她知道那说明了什么。他们之间除了肉体以外没机会建立其 它联系。这点她明白，不是她小蕾不够可爱，是两个人之间从一开始就陷入了这种模式， 根本没机会用其它方式交流。而现在肉体的东西就总是先挡在那里了。她心里对超忽然觉得失望起来，甚至发现，其实她没有再爱他了，或者自己从来就没爱过他也有可能。以前的她，爱上的是她的想象，真得到了，具体了，才发现他远远没有路穆让她觉得亲近。
她开始怀疑自己留下孩子是个太冲动的决定，她和超的未来难料，她没有钱，没有身份，如果把孩子生下来，她也就再也不可能回到路穆那 里了。而超那里好象门也没有真正为她开着。这些日子以来，她看到了超的另一面，而那一面让她轻视。她没有去想超的这一面其实是由她而引起的。她觉得超其实是个很软弱的人，是个经不住肉体诱惑的人。不象路穆，虽然跟人玩，但从来都能摆平自己；而超，一下子就失去了自我。她瞧不起这种男人。
第二天她去找超。 她没有说出自己内心的变化，只是说不想留下这个孩子了。超没有问她为什么，只是说，“我尊重你的选择。”两个人开了很久的车到一个诊所，一路上，超默默地，小蕾也默默地。蕾问超，“你觉得我 们之间是什么？是爱吗？我是爱你的，那你对我呢？”超说，“我也不知道。应该也是爱。可是，是不是因为你感觉不到，才做的这个决定？”
“不是，我就是觉得人生变数太多，你和我现在都还有和别人的婚姻。仔细想想，现在要这个孩子也不现实。但你知道，我真的很想和你有个孩子。”小蕾知道自己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但她觉得现在的她有必要这么说，否则，前段日子的自己会显得多么滑稽可笑。她不能不那么说。
她被送到手术室，超在旁边。大夫最后问，“你们想好了？”小蕾点点头。她看了一眼超。超没有任何表情。她内心里冷笑了一下，想，也许这一直都是他想要的。
从诊所里出来，他们开车回去。超把小蕾带到自己家，小蕾本来想问不是说好了我暂时不来了吗，但又咽回去了。
超做饭，让小蕾休息。很奇怪，孩子没有了，她和超反而自然放松了。超炒了好几个菜，还熬了汤让小蕾吃。小蕾突然感动地想哭，她又觉得超其实很好很好。从开始到现在，超没有怪她，也没有问她，只是尊重她的选择。她要留下孩子，他就帮她一起承担；她说要打掉，他也没有问为什么。他为她做这么多好吃的，充满歉意和疼惜。超话不多，只说了一句，“对不起，让你受这个罪。”是，他是没有路穆的话好听，也没有他话多，可是，他是多么细心和体贴啊。
小蕾又后悔起来，也许留下那个孩子，他们真的能有未来的。
饭后，小蕾说自己还有作业要做，超也要赶一个实验结果。超把小蕾送回家，然后回到实验室。在实验室的楼门口，他看见了坐在台阶上的珊。
珊下了飞机，在机场租了一辆车。她想先开回家去，但最后还是没有了勇气。她坐在车里给阿黛打电话，因为她怕碰到他们。她一面想着当面抓个正着，可又想着还是给三个人都留下点尊严。阿黛怕珊受不了那刺激，觉得她最好还是不要去面对面见他们。珊说，“那我就去他实验室吧。在那里，他应该是一个人。”
超没想到这时候会见到珊。他愣住了，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只好故做轻松地说，“怎么你到了这里？我进去看个实验结果，然后咱们再一起回家吧。”
珊看着超。三周不见，遥远，陌生。他的头发刚理过，比在美国店里理的蘑菇头还难看。这一定是小蕾理的。珊悲从中来，想着那两个人亲密至此，想着另外一个女人在自己的家给自己的男人理发。两人开着超的车子回家，进到车里，珊看见前窗那儿挂着一个小狗。她终于受不了了，一把抓下来扔到窗外。“这是她挂的吧？要挂不要挂在我买的车里！”买这个车时，超说给珊增加点信用，车子放在了珊一个 人的名下。而如今，小蕾，那个恬不知耻的小蕾，竟然挂个小狗在她的车里。她以为从此就是她和超的两人世界了吗？超从来没见过珊这么冲动过，吓坏了。
从车里下来 , 他们进到家里。桌上还隆重地摆着几碟菜和一碗剩汤。珊觉得自己要碎了。她问超，“你这个头发也是她理的吧？还做这么多菜。你们就这样过起小日子来了！”
在她眼 里一向挺拔的超这个时候显得那么矮小，萎缩。墙上竟然还挂他们的结婚照。那两个人就在自己的注视下若无其事地过着吗？珊抓起那个相框扔到墙上，玻璃碎了一片一 片。她大哭，超想过来拉她，珊看着他那个难看的头发，把他一把重重地推开，“你别碰我。我拿了东西就走。你最好不要在这里。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超退让着。他和珊完了。他知道，他们完了。他从家里走出来，走到实验室，走了很久很久。
珊进到卧室，看着床上用的还是自己买的那个小碎花床单，心痛得想要死去。她一把扯下来，扔到垃圾桶了。
“你要和她开始你们的生活，能不能至少换个床单，换个住处？床头柜上不要放我们的照片？！”她觉得小蕾真的是不可思议，超也不可思议。他们怎么可以在她的照片下，在她和超的生活细节里就那么若无其事。
她又去整理照片，所有的照片，日记，信件，她写给超的，超写给她的，她都要带走。她的衣服全部扔掉。她打开电脑，将里面所有自己的东西刻下来，然后删除。她忙了一 夜。天快亮了，一切整理完毕，珊从一开始的激动中麻木下来，环视整个家，才发现，能带走的其实就那么一点点。她在电脑前坐下来，漫无边际地在网上逛着。她发现过去的记录里有许多 mitbbs 的链接。她和超从来不上这个网。一定是小蕾用过这个电脑上网的。
珊觉得小蕾的影子无处不在。她要崩溃了。她给阿黛写邮件说，“我输了，输得片甲不留。从这里，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那些漂亮衣服白买了，我看起来怎么都是狼狈的。我的姿态难看。我想要漂亮地告别，才知道这不可能。我一定是嘴脸难看。”
珊打电话给超，说她想把车也卖了，卖掉的钱她一分不要，超可以再买一辆。超有男人的理性，“这车刚买不到一年，这时候卖了很亏的。”
“亏？我这时候还会在乎亏吗？” 珊大叫着。
超觉得珊不可理喻。这还是他曾经爱过的那个珊吗？她象泼妇一样，扔东西，卖车。陌生人一样。超有点烦躁，“你自己去卖吧。”
“好，给我你的车钥匙。”
“我在实验室，你开车来取吧。”
珊开着租来的车，坐在楼下等超送钥匙来。 超进到车里，一个晚上没睡觉的他看起来憔悴极了。这几周的放纵也都在脸上。超老了许多，珊心又痛起来。她又不忍心了 -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自己又何必再闹呢？她看着他，陌生遥远，可同时还是那么熟悉那么亲近。
“超，我们完了。我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我总以为我们即使是分手，也会是友好的。”
早晨的第一缕阳光打在窗玻璃上，一天里最动人的时刻。超也悲伤起来。他说，“我知道我太伤害你了。你要怎么样都行。”
他继续说，“小蕾把孩子打掉了。”
珊吃惊极了。那个破坏掉他们婚姻的小东西不存在了。这意味着什么，难道意味着她和超可以回到原来？不可能，他们已经回不去了。
“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要我怎么想？现在那个孩子不存在了，你就不用管小蕾了吗？你有那么混吗？”
“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想小蕾可能也意识到拿孩子做条件换不到幸福。是她自己的决定。”
珊不知道自己该表示什么。内心里，她轻松了许多。不是快乐，是轻松。她的丈夫不用再公开和另外一个女人去抚养孩子了。她能表示什么？难道高兴吗？她总不能庆贺吧。她和超的这片残局还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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