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195年-108年的东北亚人群和族群(续十一)
谈完了半岛南部在政权上的第二次和第三次改变的时间,就要专注于第一次改变,即由“韩”变为“辰”的时间了。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实际首先需要解决:a,半岛南部,为什么是从“韩”开始,而不是直接由“辰”开始。b,如果从“韩”开始,“韩”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的?为了使复杂问题简单化,我在前面,设定了一个假设,就是:在箕准进入半岛西南部以前(约前195年以前),“韩人”是相对的土著(没有绝对的土著),“辰人”相对于“韩人”来说是外来者。外来的“辰人”征服了“韩人”,建立了“辰国”,“韩人”成为被统治和奴役者。现在仍然在这个假设的基础上,来推断第一次改变,亦即“辰人”进入半岛南部的时间问题。“韩”为什么是相对的土著,并且土到什么程度,还是放到以后讨论“韩”时解决。还有,此处的“辰”,也还仍然是广义上的“辰”,亦即把“马,辰,弁”统一处理,暂时不去区分他们内部之间的差异,尽管这些差异有时确实是深刻而久远的。最后,为不引起歧义,我们把箕氏“韩”政权以后复立的“辰国”,称为“新辰国”,箕氏“韩”政权以前的“辰国”,称为“古辰国”。
弄清楚“古辰国”在地理上的范围,是进一步的探讨的前提。在范晔的表述中,乐浪和“南濊”以南,东西以海为界的今朝鲜半岛南部,都是“古辰国”的范畴。尽管区划曾经不断的调整,但乐浪基本上位于大同江流域,以今平壤为中心,这些地方是汉灭卫氏朝鲜后,乐浪郡的基本地域。而“南濊”,以前讨论过,是今龙兴江流域。位于大同江和龙兴江以南,“古辰国”占据了今朝鲜半岛的大约三分之二的地域,地盘够大的。在这么大的地盘之内,除了“马,辰,弁”这些个部落外,也还分布着一些其他人群或亚人群部落。有几点说明:
一,我们一直谈到的半岛南部,潜意识中,是指今日韩国所覆盖的区域,大致指汉江以南的地区。但“古辰国”所及的地域,要比今日韩国大,跨越了汉江南北两岸。首先,真番属于广义上的“辰”的一部分,也就是“古辰国”的一部分。从前文可知,真番在汉代司马公笔下就进入典籍,有兴趣的可以查查以前的描述和相关资料。汉灭卫氏朝鲜后,在原真番方国的基础上,设立了真番郡。真番郡,位于乐浪郡以南,根据当代史家考证,具体的位置在今汉江南北两岸。其中汉江以北有7个县,汉江以南有8个县。在真番郡撤消后,北部的7个县先后属于乐浪郡南部都尉和带方郡。南部8县的去向,已不可考。我们原来根据“真”和“辰”在发音上的关系,推测“真”可能就是“辰”的意思。现在看来,由于真番位于范晔所指的古辰国地域之内,这种可能性增大了。其次,魏略记载,卫氏朝鲜末代右渠执政时,“朝鲜相历谿卿以谏右渠不用,东之辰国,时民随出居者二千馀户”。卫氏朝鲜的地盘在大同江流域的乐浪,最多把受其羁縻的真番算进来。朝鲜相出走的方向是向东,目的地是辰地。所以乐浪郡的东部,抑或稍微朝向东南方,位于“南濊”正南方的北汉江流域,也应该属于“古辰国”的一部分。
二,古典史籍中的“马,辰,弁”三个亚集团的具体位置,结合现代学者的认识和考古资料,多认为“马”在今韩国忠清南道的锦江流域及其南部的全州等地。“马”的位置,拜箕氏韩政权之赐,出土较多的文物,容易确定也比较可信。“辰”和“弁”就比较困难,没有太有力的考古证据支持。好在分别从“辰”和“弁”脱胎的新罗和伽耶,大体上被认为位于今韩国东部的庆州一带和东南部的洛东江下游一带,权且以新罗和伽耶的位置代表一下“辰”和“弁”吧。所以古辰国所属的几大亚区域,也基本明确了,包括:真番,乐浪东南濊南之辰地,马,辰韩之辰,弁等,此外,生活在“古辰国”地域上的,一定有比“古辰国”更古老的韩部落,尤其是“马”和“弁”的南部区域,靠近倭的一些地方。
三,半岛上的“古辰国”,是不是一个政权,不能肯定。有很大程度,仅仅可能是因为有一些被冠以“辰”的人群,居住在这个地域,从而该地被称为“古辰国”。这些人群虽然广义上被称为“辰”,但彼此可能存在着一些差异,有纯正和非纯正之分。在三国志中,陈寿认为“辰韩者,古之辰国也”。这可能意味着,属于“辰韩”的这些辰部落,才是纯正的“辰人”。但范晔认为,无论“马,辰,弁”,都是古之辰国。这些记载,真是让后人为难。“弁”还好说,和“辰韩”杂居,相像的地方较多,马马虎虎也就过去了。关键是“马”,部落数量在三者中最多,“新辰国”的王也出自这里,都城也定在这里,“马”对“辰”的认可是毋庸置疑的,但他们却可能不是那么纯正。这些纯与不纯的区分,很有可能在广义“辰人”进入朝鲜半岛南部以前,就已经存在了。具体都留待以后吧。
四,属于“辰人”的根本特质,还待定。所以史书中,关于“马,辰,弁”的众多描述,还不能轻易就理解为是“辰人”的特征。姑且不论我们已经假设早期的“韩人”作为相对的土著,面对“辰人”的进入,无论有多少选择离开,也一定会有一部分留在当地的。单就以后期箕氏为代表的“韩”政权来说,存在时间最长就可能就有400余年,这样长的统治岁月,无论如何也会给所有部落和居民,包括“马,辰,弁”,留下印记的。此外,根据前文在分析濊人时获得的结论,马韩(指地理上的半岛西南部)这个地界上,肯定也生活着濊人,这一点不能忘记。所以史书中,由于成书时间在魏晋以后,史家对“马,辰,弁”的描述,一定搀杂了较多的韩濊人的特征,不能一概而论,都比定为“辰”人和“古辰国”的文化遗产。
好了,根据仅有的文献,又罗嗦了一翻。这反映出一种困境,即有关“辰”的来龙去脉,在史籍中根本就无据可考。我们需要再次借助考古资料,来大概推断。我有时候很困惑,对于“辰”这样一个如此重要的上古民族,我们的古典史籍,甚至传说,怎么就忽略他们到如此不堪的境地?中国的上古历史,受到司马公史记的影响太大,自从公把黄帝和姬姓确认为正朔以来,包括“辰”和“濊”在内的,和几乎每个中国人的生命都息息相关的一些上古民族,就彻底湮灭了,可叹。天可怜见,我们就要亲密接触这些个远古的祖先了。
我们从前195年这个确凿的时点,开始倒推,通过考古资料来还原这个时点以前,东北亚人群的分布,勾勒可能存在的辰人进入半岛南部的路线并推断进入的时间。这个考古资料还原工作,在研究“濊人”的时候,曾经做过一些,已经得到的结论就不再论证了,而是直接使用。在讨论“濊人”时,我们部分梳理了"在由辽东半岛,长白山南北两麓和朝鲜半岛中部构成的这个地理范围之内,在从西周到东汉这个长达千余年的时间段内"的考古文化。现在要把视野放的更大,要针对一些细节,做更深入的研究,从而寻找“辰人”的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