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入佳境 (2)

早上一觉醒来,长安淋浴,想着生命中新的一页就此翻开,她觉得浑身每个细胞都张开了,充满期待。从皮箱里挑了一件热情洋溢的水红色无袖高领线衫,配上花花绿绿五彩袭地长裙,整个人火的要喷出来。

长安的美不说是惊心动魄,至少很容易让人忽视她的大脑。来美国十年了,她身上东方的古典和西方的风韵完美的结合成一种独特的情调,让人忍不住多看上两眼,就像现在船板上来来回回走过她身边的各色人种所做的那样。长安向来很享受这种注目,同时又很鄙视这种注目,从来能够唤醒她激情的都是那些对她漫不经心的人。想到这,她不禁微微卷起嘴角笑了,对,她是一个喜欢挑战的人,各方面。

一夜航行,游轮已驶入公海,举目望去,满眼是大西洋的湛蓝。长安走到没有阳光的船舷,因为少了穿泳衣太阳浴的男女,这里难得的安静。她需要一个可以让自己冷静沉淀的地方。

辞职前不是没有考虑过今后的走向,事实上,在过去的一年里,她的脑海里不时地做着权衡比较。对她的辞职,父母不赞同的最大原因是她没有骑驴找马,找着下家再下岗不迟。可生活中那有那么多得两全其美,人生能有几回可以随心所欲冒冒险。不换回自由身,为五斗米折腰,永远没有开始。

原先公司做的是工业产品,规模大,占用资金多,行业规则繁复,技术门槛高造成的相对寡头垄断。且不要说美国公司与职工签订了保密非竞争合约,就是没有这个限制, 个人也是无力染指的。这就意味着长安要放弃过去的一切资源,从头开始。

为此,长安逼着自己想清楚了三件事:自己感兴趣做什么,自身优势是什么,市场需求是什么。

五年的案牍生涯让长安见识了美式的公司文化,她很清楚自己想要做一些更有创造性,灵活度大的工作。她想通了要达到这个境界,要么找个能独当一面的职位,要么自己干。 她的年龄,经验使得前一个选择难乎其难。自己开公司成了被迫的唯一选择,只有自己不在乎自己一穷二白,白手起家。

离开公司,除了带回了一箱子个人用品,就是一些放之四海皆准的商业技巧,沟通,谈判,分析,项目管理。但长安始终觉得她最大的优势是背后靠着一个中国。当初系主任推荐她来这个公司时就是因为她的中国背景。这些年和这么多中外供货商打交道下来,觉得这种对中国价格中国制造的依存度有增无减。所以长安毫不犹豫地把做与中国相关的工作作为自己未来公司方向。

那么新公司应该给市场提供什么服务呢?国内企业如今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长安去国十载,没这基础,如今大的生产商都有自营权,国家的政策已经从招商引资请进来,到侧重鼓励企业走出去。联想刚买了IBM电脑制造部门,作为打通美国的渠道。但大多数中小制造业却是无力与市场直接沟通的,也欠缺对西方商业规范的了解。而这正是长安的知识所能弥补的欠缺。不如就成立个咨询公司,行走于中美之间,做个桥梁。

正午热带的阳光开始变得肆虐起来,长安看到远远的又来了一家中国人,精致的女人,活蹦乱跳的孩子,和一个带着眼镜的男人。女人坐到长安身边的躺椅上,叫孩子和爸爸一块玩去,她可不想在太阳底下走了。

等男人孩子走了,女人嘘一声,对身旁的长安直接用中文抱怨这儿的太阳太毒,这一上午晒得皮肤起码老了三年。又找到知己般的说,你也是找阴凉地来的?长安礼貌的笑笑,懒得解释。有点遗憾独自思考的空间被闯进来的声音打乱。

谁知女人却是他乡遇故知,一句接一句自己说了起来。这度假是半年前安排的,老公开了个软件外包公司,到中国去,做空中飞人两年了,一年到头难得回来陪老婆孩子玩几天。长安有一茬没一茬的答应着,也忍不住好奇问道,“你为什么不一起回去?”

“不想,国内又脏又乱,车堵,空气污染,一会儿毒大米,一会儿毒酱油、毒鸡鸭蛋。”

“那他为什么要回去?”长安想听听别人都有些什么驱动力,离开娇妻幼儿孤身一人去创业,那个男人付出的成本可比自己高。

“做了几年的技术顾问,想折腾了呗,手上的几个大客户,一个人做不过来,到中国找些人帮忙。国内做点事太难了,人多难管啊,我看他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长安琢磨,这年头往国内回流的人真不少,多少人折戟沉沙,成功的毕竟凤毛麟角,自己怎样才能区别于众多海归土鳖,第一步生存下来呢。看看时间,她的午餐时间到。身边的女客也一声惊呼,他们分配的时间也是这段,赶紧叫上老公儿子,餐厅过时不候的。

游轮是最接近共产主义的地方,包吃包喝包睡,按需分配。想吃的正式一点,就按拨去餐厅吃正餐,非正式一点,就到顶层的自助就餐区,比萨饼,意粉,中餐24小时敞开了吃。

到了餐厅,顺理成章的他们坐在一个长桌前。过一会,长安的对面又坐了个全身名牌的金发俊美少年,眼珠碧蓝,面色惨白忧郁。

等菜的间隙,大家客气地寒暄。这才知道那一家从波士顿来,男主人姓王,名前。女主人说叫她CAROL,男孩叫羊羊。惨白少年叫MANNY, 因为失恋上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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