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囚徒 (43)--- 爱情洁癖

       第四十三章 爱情洁癖

       苏豫醒来已经是夜晚,研究室的人都走完了,没有人在意伏在桌上的她,可能大家都以为她是太累了,睡着了吧。

  苏豫摇摇晃晃地起身,脚步蹒跚地离开研究室,外面在下雨,她没有在意,迷迷糊糊地走下山,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回到她的小屋。
  苏豫不再哭,在这件事情上,她的泪已经流得太多了,也许已经到尽头了吧。她躺在床上,不知道要想些什么,也不知道应该想些什么,一切都不重要了,一切都结束了,她忽然感觉自己的生命又一次失去了意义,她担心自己随时可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她终于理解了那些自动放弃生命的人,如果不是对生活真正的绝望,有谁愿意放弃生命?苏豫是真的绝望了,她曾经全心全意地爱着林蒿,得到的却是许许多多寂寞的日子,让她对生活一点点失去兴趣;如今是李浩又重新点燃了她对于未来的憧憬,然而最后证明仅仅是一个梦,一场空。她的要求真的不多,只是两个人平平淡淡的真心相守,然而就是这点要求,对她来说,也如海市蜃楼般遥远而渺茫。
  如果真的从世界上消失了,是不是应该写点什么呢?苏豫问自己,于是打开电脑写下题目“留学注定是我的不归路(如果有意外,算作遗书)”。
 
  “留学注定是我的不归路,我总觉得自己随时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我想写下自己最后的心愿,才发现其实已经没有任何心愿可以来写,这个世界不会因为少了我而发生变化。我觉得自己正在这个叫做仙台的地方渐渐枯萎,这是一个好地方,我喜欢这里,喜欢这里的生活,但我却不能享受这里的生活,什么都回不到从前,但我不会刻意去做什么来结束我的生命,我的生命力足以顽强到让我活着,但仅仅是活着,一日复一日地活着,不会有精彩,更不会有成就,也许在某种意义上我已经死了?已经不再有未来,在这种叫做活着的状态里,还有什么能够放在心上?
   我太累了,也许已经超脱到了另一个世界,看着天下的情爱,麻木得没有任何感觉,甚至连悲伤都不再有,也不再对任何事情有任何欲望,生活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只是手中还有许多没有做完的工作,我只需要处理好手中的每一件事情,来延续我的生命。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如果这个世界少了我,大家都要好好地生活,继续自己的人生,特别是林蒿,我的家人,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放心不下的人,应该拥有自己的另一段人生,找一个女人,生一个孩子,好好地生活,永远不要再分离。”
 
  苏豫写完这些,微笑着,静静关上电脑,回到床上,想起林蒿,他现在还好吗?好久没有联系他了。
  真的要回到林蒿那里去吗?去请求他的原谅?他还会原谅自己吗?即使原谅了以后又能怎样?继续过那种在事业后面排队等待召见的深宫怨妇生活?不可能了,她再也回不去了,他们曾经的爱情是如果美好,现在却已经千疮百孔,无法复原,林蒿应该重新拥有一份完美的爱情,应该有一个纯洁的女人来给他一生的幸福,而不是苏豫,满身伤痕的苏豫根本就已经配不上依旧完美的林蒿。
  爱情是有洁癖的,容不得一粒尘埃。  
  
  然而林蒿还好吗?此时的苏豫竟然非常想听到林蒿的声音,哪怕仅仅是开个玩笑也好,哪怕是骂她也好(苏豫的记忆里林蒿从来没有骂过自己),但她还是非常想听到林蒿的声音,于是她犹犹豫豫地拨了林蒿的电话,电话响了许久才接通,话筒里传来音乐声,唱歌声和女人的笑声。
 “苏豫,你还好吗?”林蒿接到苏豫的电话显然非常高兴,也很突然,话筒里的其它声音也随着林嵩的这句问候而消失。
 “还好,你呢?还好吗?挻热闹的。”苏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和几个朋友正在唱卡拉OK,我挻好的。”林嵩急忙从房间里出来,尽量使用平静的语气,但说完以后其实心里多少有些后悔,他并不想引起苏豫误会,让她以为自己离开她以后更加开心,更加快乐,他并不想用这个来伤害苏豫。
 “那我就放心了,知道你好我就放心了。”苏豫说着,声音平静得让自己吃惊。
 “你没发生什么事吧,那个家伙对你好吗?他的婚离了吗?如果你有什么委屈一定要告诉我,不要自己一个人扛。”林蒿感觉苏豫有点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我没事,一切都挻好的,不用担心我。你们继续玩吧,不打扰你了。”苏豫说着,听听林蒿的声音,知道他一切还好就已经足够了。
 “你自己多加小心,有事一定要告诉我。”林蒿挂了电话,沮丧地拿拳头狠狠打击着墙壁。
  
  自从上次在仙台与那个男人的狭路相逢,林蒿就憋了一肚子气,回到国内以后,经常对手下发脾气。他不知道该怪谁?他觉得这件事不应该完全责怪苏豫,但那个第三者男人的份量好像也还不足以对自己构成威胁,他觉得自己输得很不甘心。显然自己的对手并不是那个相貌平平的男人,但对手究竟是谁呢?难道是自己一直为之奋斗的事业?难道真的要逼自己在事业和女人之间做选择?苏豫说得对,为女人放弃事业对他来说是完全不可能的,那等于要了他的命。但如今这么个输法,真的很让人窝心。
  他没头没脑,大刀阔斧地干了一些奇怪的事,把公司的员工一个个骂了个遍,心里的气才算稍稍消了些。他用更多的时间和朋友们去喝酒,唱歌,借着酒精的作用麻醉自己了一阵以后,觉得这种方法太耽误事,不适合他,于是不再喝酒,偶而还唱唱歌,开始正经做生意,表面上恢复了正常。
  林蒿换过好几个秘书,各种原因,多数是用着不如意。但小姑娘袁欣却让林蒿由衷地满意,她非常有眼色,做事干练稳当,经常是你正想喝茶的时候,她刚好把茶端上来,温度还正好,不论你需要什么资料,她总能非常迅速的准备好,更不要说开会,商务的安排,合同等等,她总能够井井有条地办妥,想林蒿之所想,把各种事情为林蒿安排得恰到好处。更关键的一点,袁欣和苏豫的气质长相非常相似,第一次见到袁欣,林蒿还以为见到了几年前的苏豫,后来一起工作,也感觉分外地亲切些,很有默契感。于是他有意无意地培养,提拔她,如今这个小丫头已经能够独挡一面了。
  但林蒿总是感觉袁欣在自己面前和在别人面前好像不太一样。在别人面前是一个开朗快乐,有说有笑的调皮丫头,在自己跟前就变成文文静静的样子,也许因为自己是老板,是上司的缘故?林蒿也懒得去多想。
  袁欣看出林蒿近来心情不好,就想着安排林蒿去做一些开心的事。但林蒿对于许多娱乐项目根本不感兴趣,反而喜欢逛茶社。林蒿常去的一家茶社叫做“随缘阁”,离公司其实并不近,需要开车一个小时。开始时林蒿只是一个人去,后来慢慢带了袁欣去。袁欣去了以后才发现,这一个小时车程真的很值得。茶社的装修很是古典,有点日本风格,屋子里多数是原木的颜色,绢质的印花屏风,方形纱罩挂灯,低矮的茶几,落地的大玻璃窗使窗外的景色一览无遗:一个不算小的池塘里,星星点点的粉红色睡莲衬在绿色的浮萍上,数只鸭子在水面上自由玩耍,池塘边则是迎风摇曳的大片竹林。
 “林总真会选地方,这间茶社感觉真不错。”袁欣看着对面盘膝而坐的林蒿。
  林蒿笑笑,并不说话。袁欣哪里知道这家茶社的感觉正是苏豫和林嵩曾经幻想过的“蒿林豫兰”的感觉。
  老板是个气质儒雅的老人,花白的头发,戴着眼镜。他殷勤地过来招呼客人:“林先生还是老规矩?一壶上好的西湖龙井
  林蒿微微点点头,然后对老板说:“王老板,如果在屋里养点名贵的兰花,你这里的格调就更高雅了。” 
 “名品兰花可是娇贵,不用心打理可就埋汰了,我对我下面的这些人还真不放心,别把好东西糟蹋了。再说我这年龄大了,渐渐力不从心,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关门不做了。”王老板谦逊地笑着。 
 “可别关门不做,你关门了,我到哪里喝茶去呀。”林蒿开着玩笑。
  王老板摇着头走开了。
 
  林蒿品着香茶,眼睛看看窗外,又看看对面的袁欣,并不怎么说话。袁欣静静地坐在对面,低垂着双眸,流水长发搭在肩上,温柔恬静的感觉宛如一幅画,就好像多年前第一次见到的苏豫,林蒿看得出了神。袁欣在他朦胧的目光里渐渐窘迫起来,这种神情让林蒿更加怜惜,忍不住伸出手替她拢了拢耳际的长发,袁欣的头更低了,脸上泛出微微的红晕。
 
  第二天林蒿到办公室以后,赫然发现窗台上放着一盆兰花,两朵洁白素雅的花瓣夹在狭长的绿叶间,映着清晨的阳光,晶莹典雅。林蒿知道这并不是太名贵的兰花,只是一般的蕙兰,但颜色和形状却都是苏豫喜欢的感觉。苏豫曾经在家的时候,家里养了两盆白花莲瓣兰,后来苏豫走了,没人打理,便搬到林蒿父母家去了。
  袁欣敲敲门进来:“也不知道林总喜欢什么风格的,我对兰花也不懂,贵的也买不起,这一盆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林蒿看看她:“谢谢你,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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